何应红是何家大院的第三代，居民七组的读报员。她和她的对门、身材瘦小的孙晓阳打百分在居委会是一对绝配。俩人脾气相投，形影不离。打起扑克来心领神会，配合默契，经常打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好牌。人多的时候打上下台的，她俩很少有下台的时候。这就惹得很多人不服气，常想与她俩较个高低。刘明江、张铁山就是提前下了战书邀战的。双方约定趁值班巡逻的机会较量牌技，决一胜负。几把牌打下来，平常把胜负看得很重的何应红明显不在状态，屡屡出错牌，几次把能打成百分的牌打得差点下台，急的孙晓阳直翻白眼。
比赛进行到了关键时刻，孙晓阳打k。她看看对门，果断亮了红桃主。何应红轻轻摇头。张铁山看看手里的牌，失望的往桌子上一扣，说：“坏了，牌这么偏，让她们打成了”。

刘明江手里的主牌一般，副牌很好。他翻着孙晓阳扣下的六张底牌：方块8、黑桃10、J、梅花Q、8、7，胸有成竹的说：“打打看嘛，打成哪有那么容易”。

孙晓阳三反大主后，紧跟着吊了五张主。张铁山说：“我们早都没有主了，你要是没有副牌，我们就缴枪了”。

孙晓阳看看手里的牌，摇摇头。又吊两张主后打出张方块A。

“哈哈！”刘明江飞快的甩出张方块9，接着亮出手里的方块K：“哪里跑！我说嘛，孙悟空再能，也难逃如来佛的手心。想打成百分，没那么容易”。
何应红把牌一甩，站起来说：“神气啥？就算打不成百分，副牌不扣底，就是张铁山再给你留十分，二十分也上不了台”。

孙晓阳看看张铁山亮出的方块10，，不动声色的轻轻把手里的牌放到桌上，一张梅花4。

刘明江惊得张大了嘴：“孙晓阳啊孙晓阳，你真是人小鬼大！你底牌扣了三张梅花，连梅花Q都扣了，却留了张梅花4，这让人上那里猜去？”。

孙晓阳得意的笑了。何应红说：“服了吧，想和俺俩比，你们真还得好好练练”。

“就侥幸打成这一把，吹什么吹。没看出是先让着你们？往下打着看，有你们哭鼻子的时候”。刘明江不服气，自己找台阶下。

“刘明江，你千万别说是让着我们，再打下去你们输得更难看。看你们一晚上光洗牌的可怜样，我都想回家拿副手套给你，省的洗秫了手“。孙晓阳毫不客气的说。

“明江，男不和女斗。和她俩争啥，又不是输房子输地“。张铁山很大度。

蓝诗枫走进来，笑着说：“离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吵吵声。应红，又赢啦！”。

没等何应红回答，孙晓阳就开心的说：“赢他俩还不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刘明江感到憋气，却又无可奈何。

蓝诗枫往里间看看，问：“质保主任呢？”。

何应红说：“到派出所去了，说是要衔接一下巡逻时间。诗枫，你这是才散会？”。

“唔。应红，等会告诉治保主任，让他明早七点半来开个碰头会。另外，你们几个费费心，明早分头通知居民组长和读报员八点半来居委会开会”。她忍不住打个哈欠：“明天挺忙，下午开居民大会，晚上要开全体青年大会。你们心里有个数，明早回家抓紧睡一觉，省的开会打盹”。

“啥重要事，一天开这么多会？合一起开不就完了嘛？”张铁山不解的问。

“能合一块开就好了。这次传达文件要求居民不漏户，青年不漏人。居民午饭后有空，青年有干临时工的，晚上才能凑齐，咋能一块开”。蓝诗枫接着说：“会上要传达中共中央，国务院文件，动员城市青年参加农村是这样”。
众人一惊。刘明江说：“真是想谁不见谁，怕谁遇见谁。一下午人们就传这事，看样子真要叫社会青年都到农村去？以后不安排就业啦？”。

蓝诗枫点点头：“大体是这样！根据中央文件精神，今后大部分城市青年就业方向是到农村去参加农业生产。我们国家是个农业大国，农村条件太差，农民有文化的不多。农业基础的薄弱阻碍了工业生产的发展。要加快社会主义建设，实现共产主义理想，需要大批城市青年上山下乡，去加强农业第一线的力量”。

“那么说真有十八年不就业的政策？天哪！再过十八年我都三十五了，胡子都多长了，参加工作干不了几年就该退休了”。刘明江丧气地说。

何应红没吭声，只是紧紧咬住嘴唇。

“你不会响应号召到农村去。当农民不退休”。张铁山说。

“你认为当农民光是不退休呀！没有星期天，没有节假日，天明干到天黑，连个电灯也没有，比城里差远了。我不愿意到农村去”。

“那你就光让家里养着你？甘愿当寄生虫，吃白食？”。孙晓阳说。

“等着就业呗。说大部分城市青年的就业方向是参加农业生产，那就是说还有少部分要留城就业嘛”。

“我不信你能等十八年。”张铁山无奈的摇摇头：“十八年，太可怕了，就是不长出胡子，在家里憋也憋死了。”

听到这些议论，蓝诗枫心一沉。对于即将开始的说服动员工作，她设想过很多困难，眼前几个骨干的消极表现没出她的意料。对于千百年来遗留下来的重工轻农思想讲给动员工作带来的阻力，汤书记在会上提醒过，她思想上也早有准备。对这个十八年不就业的说法，从哪里传来的她不知道，但听人议论过，当时心里就有过疑惑。工矿企业在贯彻“调整、巩固、充实、提高”方针期间，停招或缓召新工人是不难理解的，但是说十八年不就业，却像天方夜谭，让人难以置信。十八年是个漫长的岁月，这期间光工厂的自然减员就不会是个小数目！难道今后工业生产就不发展了吗？她曾就这个问题单独请教过汤书记。汤书记说，他也听到过这个传言，也查过文件，所有文件都没有十八年不就业的说法。倒是在中央安置领导小组召开的会议上，周总理指出：动员城市青年学生下乡参加农业生产，是城乡结合，移风易俗的一件大事，要作长远打算，制定十五年的安置规划。难道人们讹传的十八年不就业指的是这个安置规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