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冬（2）
夫妻二人麻利的装好车，又盖上被子，怕让白菜冻了。前进发动起三轮车，穿上大衣，戴上头盔，开着车出了家门，桂花不放心地跟在后面一个劲的喊着：“路上滑，开车慢点，”前进戴着头盔听不见，慢慢的远去了。
从前进家到县城有二十公里，三轮车没有驾驶棚，刚开始还不觉得怎么冷，走了不到一半，前进就感到手脚有些麻木了，越走越冷，越走越冷，他感到自己也成了机械，在麻木不仁地驾驶着三轮车往县城里赶路。
好不容易到了县城的集市，虽然尚早，集市上已经有个别的人在晃动，他们大都是一些摆摊设点做生意的，蒙头裹尾的站在寒风中守护着他们的货物。前进看到一座大楼前有一块空地，便把车停在了那里，艰难的从车上下来，搓着手使劲的跺着麻木的双脚。这时一旁的卖早点的老板看见了，放下手里的活，边喊边走了过来：“哎哎哎，你是卖什么的，把车开远点，这儿不准摆摊。”刘前进摘下头盔，陪着笑脸说：“我，我卖点白菜，占不了很大的地方，我们都不容易，就让我在这儿卖吧！”早点老板说：“我说了不算，你看到了吗？这是**局的大楼，每天有很多车要出入，你挡在这儿，人家领导不愿意。”前进说：“我就是卖点白菜，很快就会卖完的，要是他们不让我在这儿卖，我再去别处。”早点老板看了他几眼，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要离去，听到前进在喊他：“老板，你卖什么早点？”老板又回过头来说：“稀饭火烧。”前进说：“好好好，我还没吃早饭呢！给我一碗稀饭三个火烧。”老板一听有生意，脸色变得好看多了。
前进正坐在那里吃饭，突然一部黑色的轿车停在他的三轮车跟前，车窗摇下来，露出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的面孔，仰着脸，两个眼球向上翻着，用下面的余光看着外面，在喊：“哎，谁的车，怎么停在这大门口了呢？再不开走，我就打电话给城管了。”早点老板对刘前进说：“早就跟你说不让你停在这儿你不听，你看马局长来了，还是快点挪挪吧！”前进放下手里的饭碗，赶忙过去，笑着说：“这位领导，我车上就是几棵白菜，卖完了马上走。”那位马局长刚想发火，突然一愣，翻着眼望着他，好久不眨眼，把前进吓得一愣一愣的。马局长突然打开车门走下来，问道：“你，你是刘前进？”刘前进打量着眼前这个矮矮胖胖的男人，上身穿着一件貂领皮衣，乌黑的背头梳得锃亮，想了好久没想起是谁来，眨了眨眼问道：“你是？”只见那位马局长用右手朝前进的肩上一摁：“怎么了，老同学，不认识了？姓马，在二中念书的时候我们在一个宿舍里。”说着，左手在自己的肚子上划拉了一下。前进马上醒悟过来，一把抓住马局长的手：“哎呀，原来是你啊！大肚皮！”马局长也笑着说：“你还记得我的外号，你这个大野驴，一晃三十几年没见了，你还是原来的样子。”前进说：“老了，你看头发都白了。”一提两个人的外号，前进觉得特别亲切，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年前他们在一起读书的时候。那时候，班上的男生每人都有一个外号，私下里都不叫名字，那时马局长长得特胖，大家都叫他大肚皮，前进性格耿直倔强从不服输，大家都叫他大野驴。马局长把手收回去，麻利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玉溪烟，抽出一枝递给前进，前进连忙摆手，说道：“我不会。”马局长把烟放到自己的嘴上：“不会吸烟好，我是五毒俱全。”说着掏出火机迅速的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嘘”地吐出一口烟雾，问道：“老同学，前几年同学聚会你没有参加，这么多年没见，现在过得怎样？”前进苦笑了一下，有些为难的说：“凑活着过吧！这不，来卖白菜。”马局长说：“老同学发财了，现在的大白菜一块多一斤了。我们班的同学都混得不错啊，你看像陈冬瓜，买了房子进城里住了，还有那个四眼，现在是农行主任了，工资福利比我高多了。”前进说：“你现在是局长了，混的够好了。现在公务员又涨工资，你一月还不五六千元？”马局长说：“哎，清水衙门啊！一月五六千元够干什么的。”前进说：“我今年种了三亩白菜，全部卖了还卖不上你一月工资的呢！”“老同学谦虚了。现在都知道农民富了，住着小洋楼，开着小汽车，比城里人好了。”前进说：“那是个别的，像我这样的人还是多数。对了，给你几棵白菜拿回去吃。”转身揭开车上的被子，去拿白菜。马局长说：“不用不用，现在上面抓得很紧，不许收礼。”前进说：“我们是老同学，给你几棵白菜不犯法，人家真送礼的还送白菜吗！”说着，从车上抱出几棵大白菜塞到马局长怀里：“我种的这些白菜没打药没上化肥，纯绿色蔬菜。”马局长苦笑着，不要吧，盛情难却；要吧，几棵湿漉漉的白菜弄脏了衣服，只好半依半就地说“这，这，那就放到车里后备箱里吧！”说着，手一抬，遥控器一按，后备箱打开了。 放好白菜，马局长搓着手上泥水，顺势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劳力士说：“到点了，我得上班了，作为领导，迟到了不好的，中午我请你吃饭。”前进说：“不必了，家里还有很多事，卖完了早点回家。”“哎，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一定要吃个饭，我打个电话叫上陈冬瓜，我们到一块说说桂花的事，她可是我们的班花啊！被你小子抢了去，够有福的了。”说笑着，上了车打着火，开着进了大院里。卖早点的老板过来笑着说：“哎呀，这位大哥，刚才多有冒犯，不知你和马局长是同学，你有这么好的关系，何必在家里种菜呢，有马局长罩着，来城里做点什么买卖不挣大钱啊！”前进笑着说：“小时候是同学，是基本平等的，现在不同了，人家是公务员咱是农民，地位不同就不能同言而语了。”早点老板说：“嗨！有很多人都在找关系投门路，可你有现成的不会利用，真是······”说着回去忙自己的了。
太阳就像是一个久病未愈面无血色的妇人，懒洋洋的从东方升起，没给人们带来一点温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