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看着集市上的人渐渐地稠密起来，便揭开被子，吆喝起来：“白菜了，大白菜了。”有几个人闻着吆喝围了上来，一个中年妇女来到车前看了一会，问道：“多少钱一斤？前进说：“一元一斤。”“这么贵啊！你们这些菜贩子心太狠了，借机漫天要价。”前进说：“我不是菜贩子，这是我自己种的，绝对是无公害绿色蔬菜。”“你自己种的还卖这么贵。”前进说：“大姐，一元一斤还贵吗？你没想想你们工资涨了多少，你一个月的工资跟上我们一个普通农民一年的收入呢！”那女人一听不干了：“你叫谁大姐，你看你一脸褶子，起码有七十多了还叫我大姐，我有那么老吗？再说了，工资是国家给的，管你什么事？”前进被这个女人一吵吵，弄得站在那里呆如木鸡不知说什么好了。早点老板可能是想讨好前进，过来打圆场：“哎呀，这位不是李老师吗？来买白菜？”女人用手推了眼镜一下，看了早点老板一眼：“啊！你看这个卖菜的，我刚刚内退，还不到五十呢，他就叫我大姐，我真的有那么老吗。”早点老板说：“乡下人，不会说话，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来，我给你捡几棵好的白菜，让他便宜点给你。”说着从车上拿出两棵白菜放到秤上。女人说：“那就算九毛一斤。”早点老板也没有征求前进的同意，就说：“好好好，就算你九毛。”女人付了钱走了，围着的人都说：“她买的九毛，我们买也得九毛。”前进心想，这车白菜少说也有一千斤，九毛一斤也得卖它个七八百元，要是能早点卖完了也好早点回家，就说：“自己地里种的，九毛就九毛。”众人一听，呼啦一下围上抢购起来，你两棵他三棵，前进忙得不亦乐乎。正卖着呢，就听到有人喊着：“闪开闪开。”说着挤进一个人来，只见来人四十几岁，穿着一身迷彩服，剃个光头，长得又肥又壮，满脸横肉，手里攥着一叠钞票，仰着脸冲着前进问道：“这菜是你卖的？”前进说：“是啊！”“快点，拿十元钱的摊位费。”前进说：“我就是卖点白菜，为什么收十元钱的摊位费呢？”来人把眼一瞪：“少罗嗦，整个集市我承包了，我说收多少就收多少。现在白菜一元一斤，收你十元钱还多么？要是不交你就别卖了。”说完，抱起前进的电子秤就要走。前进见收费人要拿他的电子称，那可是一百多元钱买的，顿时火上来了，瞪着眼就要上前拼命。收费人说：“怎么，你小子还要跟我动手？你没打听打听，在这附近还没有不怕我宋二子的呢！”一吵吵，围观的人围了里三圈外三圈，都在看热闹。这时还是早点老板过来：“来呀，宋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说着来到跟前，伏在收费的人耳边嘀咕了几句，手上比划着身边的**局。收费人听完了，拿眼上下打量了前进几眼，鼻子里挤出“哼！”的一声，把电子称塞给早点老板，扭头走了。早点老板把电子秤交给前进，说道：“你看见了吧，现在没关系没门路，卖菜你也卖不了。”前进接过秤，感激地说：“真是谢谢你。”早点老板说：“不必了，只要以后在马局长面前给我说几句好话就行。”前进无奈的点了点头。
经过刚才一闹腾，卖菜的人走了不少，前进有点空闲了，一面搓着麻木的双手，一面张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不知谁说了句：“快走吧，下雪了。”前进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太阳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天空变得白蒙蒙的，真的飘飘摇摇下起了雪花。看看车上的白菜，已经卖掉大半了，前进拉过身上的书包想清点一下卖了多少钱，打开一看，顿时脑袋“嗡”的一下，书包下面有一道口子，里面的钱早就不翼而飞。他感到血在向上涌，头脑发热，眼睛模糊，两腿发软，几乎要坐到地上。
马局长一进办公室，搓着湿冷的双手喊着：“刘秘书，刘秘书，打点热水来我要洗手。”就听一个尖声尖气冷人发颤的回应：“好嘞，马局长。”随声从门后的一个沙发上站起一个二十多岁，穿着时髦头发红黄的女子：“呦，马局长，你这是怎么搞得，这两手泥水。”马局长说：“别提了。在楼下大门口，有一个卖白菜的堵着的门，我下车一看，哎，还是我初中时的一个同学，非要送我几棵白菜，不要吧盛情难却，要吧，不值钱的东西弄了两手泥，真是冻死了，快弄点热水我洗洗手。”刘秘书忙到洗漱间倒了一盆热水，端到马局长跟前“呶，快洗洗吧！”马局长一面洗手一面问道：“暖气开了吗？怎么这么冷呢！”刘秘书说：“开着呢！现在的室内温度是十六度，你可能是感冒了吧！我再把空调打开。”“好好好。”马局长应着。
马局长洗完了手，来到办公桌前坐下，把椅子一转，伸着脑袋瞪着两个眼睛看着从洗漱间出来的刘秘书，只见刘秘书上身穿着紧身的白毛衣，胸脯上挺立着两座高高的雪峰，下身穿着青色的紧身裤，紧紧地包着两个又大又圆的屁股，脚穿高筒红皮鞋，头发又黄又红，像是只高大而健美的火烈鸟，禁不住嘴上带着笑，两眼一挑，说：“刘秘书越来越漂亮了。”刘秘书眯着眼睛笑着说：“马局长又在说笑我了，小心让嫂子知道了又要修理你。”一提自己的老婆，马局长就害怕，立刻缩脖子收住笑脸，把椅子转回去，佯装咳嗦了几声，一本正经的问道：“刘秘书，今天的日程是怎样安排的？”刘秘书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文件夹，说道：“原先安排局里今天召开工作会议，由于路滑，一些乡镇分局领导不能按时到会，我已经打电话告诉他们会议取消了，再就是有一个建筑商预约在今中午请局长您吃饭，没有其他事情了。”马局长右手轻轻的敲着写字台，一面听着，一面不停的点着头，听完了，右手用力一拍：“你说这些老板，还请我吃饭！哼！我看是想摘我的乌纱帽！中央三令五申的反腐倡廉，谁还敢吃请？真是的，这些人整天就知道钱钱钱，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想想啊，还是在学校读书时候好啊，那个时候单纯，只有同学友谊，师生情谊，不像现在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权钱交易。”刘秘书说：“是啊！学生时代是最令人怀念和追忆的。马局长，你是城里人，怎么和楼下那个卖白菜的是同学呢？”马局长把头朝后一靠，傻笑着说：“说来话长啊，我父亲原来在县里一个部门工作，上世纪八十年代被下放到一个乡镇的五七干校劳动，我们全家都去了那里，我也就转到那里的中学学习，跟楼下那个卖白菜的刘前进成了同学。那时，刘前进学习很好，就是脾气有些倔强，从来都不服输，我们就给他起了个外号你才叫什么？哈哈，叫大野驴。可惜他家里太穷了，读完初中他就下学了，如果他要继续读书的话，考个大学是没有问题的。”刘秘书说：“哦，我的那个同姓居然学习比你好？”马局长说：“是的。我那时候挺调皮的，不爱学习，没有考上高中，多亏了我父亲落实了政策，我们又回到了县城，我才读了个技校，慢慢的混到现在。”刘秘书说：“这就应了那句老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年头，光学习好是没有用的，最要紧的是要有一个好爹。”马局长说：“你看你这话说的······。”刘秘书“扑哧”一笑：“对不起，我说的意思是好的。”马局长看了看手表，刚刚十点一刻，坐得有些累了，举起双手“啊”的一声，打了个束身，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说了声：“看来今天没事做了。”慢慢地踱着步子来到落地窗前，朝外面看了一眼，惊奇地喊着：“又开始下雪了，你说这鬼天气，原来一直说是暖冬、暖冬，我看现在都成了冰冻了。”这时刘秘书端过一杯热咖啡：“马局长，喝杯咖啡。”马局长接过来，说了声：“谢谢。”边喝边看着窗外。天空变得有些昏暗，零零碎碎的雪花飘落下来，街道上已经铺上了白白的一层，人们匆忙地来来去去，刚才热闹的集市变得有些冷清。马局长说：“人不留人天留人，看来中午我要请我这位老同学吃饭了。”刘秘书说：“局长请人吃饭，可真是少有的事情。”马局长说：“哎，请他吃饭，有人付钱。我那位卖家电的同学陈冬瓜，我们局里的很多电器都买他的，我叫上他，还用我花钱？当年我们的同学中，当数我们三个最要好，陈冬瓜傻儿呱唧的，没想到发了，倒是前进混得不好，可毕竟是在一起读过几年书的老同学。”说着，他朝着刘前进的摊位上望去，已经是空空如也。他诧异地说道：“哎，怎么，白菜这么好卖啊！不过一两个小时，一车白菜就卖完了？这个大野驴，卖完了也不上来跟我打个招呼，怕我让他请客花了他的钱，真是的。”
马局长匆匆的来到楼下，问卖早点的：“哎，刚才在这儿卖白菜的那个人呢？”卖早点的老板说：“哦，是马局长啊！不知怎的，您那位老同学还没卖完菜就走了，连个招呼也没打。”马局长抬头望了一眼纷纷飘落的雪花，冷笑一声：“这个大野驴，还是那脾气。”边说边摇着头回去了。
前进一看书包被划了一道口子，钱没了，脑袋“嗡”的一下差点晕过去，那可至少是五六百元钱呢，对他来说不是个小数目，有这些钱，家里就能将就着过个年。他仔细的察看着周围的人，感觉每个人都有可疑，又感觉都不是，这种事情总不能挨个儿问吧？报警吧，警察来了也无济于事。想着想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在做梦一样。过来几个人问他白菜多少钱一斤，他回一声：“不卖了！”把人吓一跳，认为他有病，一步一回头的离去。前进收拾了一下，把剩下的白菜包好，发动起三轮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二零一六年三月二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