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画岁月——三叔十年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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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振中于 2017/12/20 10:39:01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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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任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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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画岁月——三叔十年祭
岁月如同沙画,一幕一幕,一幅一幅。打开尘封的记忆,那辽远的回忆如同大浪淘沙,记忆的东西只剩下了珍珠玛瑙。
那时,奶奶有一个大漆的木质梳妆匣,里面放着一副鲜红的领章帽徽,奶奶说那是三叔部队复员的纪念品。我是大多数时间住在奶奶家的,三叔那时忙于工作,来家次数不多,有时来家,晚上就听他在煤油灯下读书,看他拿出塑料皮的日记本写日记;早上看他在磨道里做操,他个子很高,但很消瘦。他微笑着说:“你哥叫任振国,你就叫任振邦。”“帮朗朗朗……”我那时小,不懂得“邦”就是“国”,总以为是“豆腐梆子”,觉得好笑极了。
有一次,三叔坐着一辆“偏三”回来,他说现在全区“严打”,公安局忙不过来,借调他去帮忙。车就放在大门口,好家伙,这东西我们只在电影里见过,而现在就真真实实地摆在我们面前!全胡同的孩子都来了,十几岁的、几岁的、男孩、女孩,围了个水泄不通,我骑在上面,学着司机的模样,挂挡、加油,嘴里嘟哝着车跑的声音、喇叭的声音,着实显摆了一回。有些孩子求我也上去骑骑,我满口答应了,于是他们一个一个轮着来,一直到了深夜,我们毫无睡意。
那时,做饭就是摊煎饼、蒸窝头、煮地瓜,特别废柴,没有电热锅,没有液化气。那天,三叔回来了,说要去给奶奶割柴,我也高兴地愿意同去。天阴沉沉的,北风呼呼,掀动衣角,灌满了胸膛和裤管(那时就穿光腚棉袄棉裤),浑身冻透了,我不停地用乌黑锃亮的棉袄袖擦着鼻涕。三叔说我们就近吧,于是到了石坝,就是山机一分厂七零六宿舍附近,那里是奶奶的自留地。三叔挥舞镰刀,柴草纷纷倒下。一会儿,雪下起来了,鹅毛般的,越下越大,密密匝匝。自留地里堰边有一个堰屋,就是刚容得下我这样的小孩的一个“哈巴欠”,三叔给我披上他的外衣,让我躲到里边避雪,还在外面给我堵上一个柴草个子。我哆哆嗦嗦地在里面等待,好一会儿,三叔割上一担柴,挑在肩上颤颤悠悠的,我相跟着往山下走来。现在想想那场景,三叔颇有些“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的威武!
三叔,十几岁就在外干供销社,那时爷爷去世了,在外没有亲朋好友帮助,全靠自己打拼,从供销社到蔬菜公司,到当兵,到区直机关党委、水利局。他是我们家上一辈唯一的公务员。他文笔颇好,多篇文章在报刊上发表,至今我还保留有他的《江郎才尽释疑》,苏联解体之际,他写的文章被国务院采纳参考。若不是早年贫困,吃不上饭,(三叔曾经给我讲述他干供销社早起,从博山城到掩的用地盘车拉鲜鱼,回来卸完货就接近十点了,早饿过去了,当然不饿过去也没钱吃饭,早饭中饭合并,一天两顿饭。这是常态,不只是一天)伤了胃,后来心脏又不好,他会攀的更高,走得更远。
三叔爱好摄影,还记得那年冬天我和他到二老峪、和尚崖拍照,漫山雪白,库水青黑,一草一木,山房小舟都成了最美的风景。07年金秋,我和三叔走在下庄街上,那家乡的山、家乡的水,家乡前后胡同的青石板路,通往四奶奶家的石拱圈门(这也许是下庄唯一的圈门了吧)都进入了镜头。三叔一边走一边拍,一边讲了古时下庄的格局:东门、西门、南门、北门,大街,炮台,土地庙,围墙,护城河,尚书府邸……一抬头,村西凤凰山满山枫叶,红透了,映着天边火红的晚霞,隔着弯弯淄河看去,似乎那就是生命的巅峰。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2007年农历九月二十四日,那是三叔生前最后一次回下庄。
岁月如梭,转眼已是十个春秋,那慈祥厚重的大地之母啊,愿你能抚慰三叔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