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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山历史见证】一条铁路线,一部侵华史

原创 成龙之龙2019/07/05 16:07:35 发布 IP属地:未知 来源: 作者: 434 阅读 0 评论 0 点赞

打开民国二十六年六月编修的《续修博山县志》,可以看到由王凤藻于民国二十四年十二月撰写的《续修博山县志缘起》和民国二十三年一月绘制的《博山县新建设地形图》。在地形图上,标注了从淄川过来的张博铁路在博山的火车站位置和由火车站向西经羊栏河、郑家峪,沿孝妇河穿过七孔桥下通往八陡的小铁路。

博山,是和青岛、济南同期建有铁路通火车的县城,在山东的县城里面属于最早的,这源于博山的煤炭资源引起了德国人的垂涎,事情的由来还得从一个叫李希霍芬的德国人说起。

李希霍芬

李希霍芬的远东之行


李希霍芬,德国地理学家和地质学家,他在十九世纪中叶用了四年的时间对中国进行了七条路线的地质考察,第三条路线是山东大部地区,其中就有博山。他用一个地质专家的视角看到了博山地下蕴藏资源的经济价值,1869年的考察活动尚在进行过程中,李希霍芬已经向德国提议,获取胶州湾及其周边铁路修筑权。回国后向德国政府提交了《李希霍芬中国旅行报告书》、《山东地理环境和矿产资源》,这些报告具有两层意义:囊括了中国大部分地区的地形地貌,河流走向,地下的矿藏,军事可以用作战术指挥,入侵有其战略参考价值,这无疑是给德国政府对大清国开刀提供了足够的论证依据。

李希霍芬以地理和地质科学考察的名义在中国土地上所进行的大片地域勘察,实际完成了商业和军事间谍双重身份需要在暗地里进行的工作,他以科学家的身份轻松的公开完成了,为以后一系列历史事件埋下了隐患,这不能不说是封建王朝因防范意识的匮乏而带来的民族灾难。


德国侵华战略的实施


十九世纪中叶的鸦片战争,西方列强大肆侵入,迫使清政府签订不平等条约,特别是在1896年前后,外国列强在我国国土上任意划分势力范围,清政府逆来顺受屈膝求和,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11月13日),德国借两个在巨野的传教士被杀一案以保护侨民为借口出兵胶州湾,以武力占领了胶澳商埠(即青岛),把实施李希霍芬的考察报告中所提供的地域资源变为早有预谋的军事行动。

为了有步骤的实现占领山东半岛的行动计划,德国政府特许德国亚细亚银行建设并运营青岛到济南的铁路(包含博山支线),以山东铁路公司名下的德清公司来组建辛迪加机关,达到德国对铁路运营垄断地位的目的。(辛迪加,这是一种工会名义的垄断组织,在一个行业里面实现利益最大化的合作形式。)

关于博山支线这一段,《续修博山县志》是这么记载的:“清光绪二十五年八月(1899年),德人兴办胶济铁路,由青岛向西修筑,至三十年(1904年)六月一日通车至济南。博山支线亦于是时通车。铁路由赵庄西北入县境,至柳行博山站为终点。”(请注意,这里没有提到通往八陡的那段铁路)博山支线的走势是怎样的?《续修博山县志》记述:为本路全线最高点,高出水平线一百七十九米突。这话怎么理解?据查相关地图标高,张店中心路的海拔高度是41米,博山火车站的海拔高度是175米,近代的测绘技术精度应该高于100年前,可以证明,从张店到博山这段铁路的爬坡高度差是130米,最大坡度达到0.8%。


日寇的第二次侵入


到了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日本以协约国的名义,在1914年(大正3年)8月23日对德国宣战,日军趁机攻占青岛济南等地,也顺势从德国人手里夺走了胶济铁路的控制权,这是日本继1900年借平息义和团为名参与八国联军之后的第二次侵华战争,从此,胶济铁路又沦为日本的战利品。

在《续修博山县志》中,用小一号的字体对胶济铁路的归属变更做了介绍:“民国三年十月七日,日军据青岛、遂归日本铁道联队管理。四年设山东铁道管理部。改名山东铁道。十一年二月华府会议决议,由我国备价购回。十二月五日,中日两国委员协定移交铁路办法,由我国偿还日本铁路财产,价值日金四千万元,始于十二年一月一日正式接受,至二月一日全路各站完全归我接管,改名胶济铁路”。根据这段记述,再看一战战后的华盛顿会议上由北洋政府签署的中日两国《解决山东悬案条约》,胶济铁路由中国在1923年赎回了。

通过梳理,我们看到胶济铁路经历了这么一段历史:1904~1914,德国控制了10年;1914~192),日本控制了9年。从1923年后回到了中国人的手中。据此可以看出,日本在一战中属于协约国一方,但他对德宣战却又不进入欧洲战场,只在远东作战,其意图很明显,借一战的机会攻击德国在华的军事部署,取代德国在华的殖民地位,不用投入资金,用军事手段夺取了胶济铁路,又从北洋政府那里拿到了四千万元才交给了中国,这种无耻的行为充分暴露出日本国的贪婪和强盗行径。


通往八陡的两条铁路



根据《续修博山县志》,这里需要补充一段小铁路的记录:民国九年(1920),日照人马官和等集资四十万元,呈准交通部创修轻便铁路。起点与胶济铁路博山车站相接。这就是有一幅画中所示,小火车从七孔桥下通过的那条铁路,这应该是最早的轻轨了。这条小铁路从博山火车站往西到达羊栏河,顺郑家峪到孝妇河,沿河西经七孔桥、山头、二亩垙、黑山,轨距两英尺(610毫米),一条轨的重量24磅(10.9公斤),使用的是小滑车,每个车厢的载重量有限,由于是人力推动,所以运输效率很低,后来虽用德国的小火车头牵引,但仍是经营亏损,难以维持,只得于1936年作价卖给中华民国胶济铁路管理局。

从德国初建胶济铁路博山支线到日本人控制经营,其终归目的是把八陡黑山的优质煤炭源源不断的运出来,现在这条经营不善的小铁路转手给了中华民国胶济铁路管理局,且早在几年前胶济铁路管理局就有意向要开辟一条与张博路接轨的铁路,于是就有了从火车站向东修建一条铁路的工程。

为了核实八陡铁路的修建时间和当时的情况,我采访了90高龄的高允江大爷。老人出生于1929年2月,住在赵家洼。赵家洼对许多人可能是个陌生的地名,就是现在镇东村这条路的下半段,孝妇河东岸的路口叫阴沟,再往东走是一个大洼地,叫赵家洼。赵家洼一带过去的地形呈一个盆地形,高家就居住在洼地的半腰。高大爷六岁的时候,(根据推算,时间是在1934年开始的八陡铁路修建工程)家里因为铁路占了原来的院子,所以搬家到了洼地的东边。当时给的补偿不够建起原来那么多的房子,但是铁路已经修过来了,开山劈下的石渣把道路都堵死了,只能接受条件搬家。据老人回忆,铁路经过赵家洼的那一段,是把开山的石头倒进洼地里垫起来的路基,现在穿过铁路桥洞去中医院的这段上坡路,就是赵家洼东边的那一段的走势。铁路跨过赵家洼往北岭方向,即现在的这条铁路。

修铁路的那段时间,高家卖煎饼和豆腐脑,一些修铁路的民工都来吃饭,到修完铁路的时候,高家发现家里的窑货查不着数了,有邻居就告诉高家:“恩家那窑货都上高丽国了”,这才知道修铁路的那帮人是从朝鲜来的,在高家吃完饭,顺手把碗揣到怀里,回去打进铺盖卷,用梁上君子的手段把咱们看着不值几个钱的碗顺走了。

八陡铁路通车后,除了往张店方向运输煤炭,也有闷罐车做客运,运营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发生了“七七事变”,日本鬼子进来了,把黑山煤矿和这条铁路都霸占了。黑山煤矿的煤炭产量很大,是可以提炼工业焦炭的优质煤,对于日本这样一个资源匮乏的岛国,那简直是发现了一座金矿,每天的火车不停地往下拉煤,从博山火车站拉到青岛,在那里装船运回日本,对于这样一条源源不断给日本本土提供资源的运输线,日本鬼子当然是倍加看护的,他们怕八路军破坏铁路,就在镇东山上和北岭那边的高咕噜顶修了炮楼,派上几个汉奸守着,这样还不放心,挨家的老百姓还得轮流站岗,沦为亡国奴的老百姓也只能不甘心的去应付公事,每到夜里,躲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去睡觉了。


日寇的强盗行径


还有一段不能不提的往事,这应该是中华民族史上羞辱的一页:据《博山乡土志》记载,民国十七年(1928),济南“五卅惨案”发生后,沿胶济铁路各县长,被日本人一律驱出二十华里以外,县政府遂东移源泉庄。十八年(1929)济案解决,才得迁回。堂堂的中国合法政府的地方机构,在自己的国土上要听从于日本人的指令,离开铁路退出二十里地,这是对中华民族的羞辱,可见当时的中国,没有形成一个拳头,对外表现的多么懦弱。关于济南““五卅惨案””需要提一下,以供读者对这段历史有个全面的了解。“ 民国十七年(1928年), 蒋介石领导国民革命军进行北伐战争,日本担心中国一旦统一,就不能任其肆意所为,于是竭力阻挠北伐战争的进行。1928年5月,日本以保护侨民为名,派兵进驻济南、青岛及胶济铁路沿线,准备用武力阻止国民革命军的北伐。当国民革命军于五月一日进入济南后,日军遂于五月三日派兵侵入中国政府所设的山东交涉署,将交涉员蔡公时割去耳鼻,然后枪杀,将交涉署职员全部杀害,并进攻国民革命军驻地、在济南城内肆意焚掠屠杀。此案中中国民众被焚杀死亡达一万七千余人,受伤者二千余人,被俘者五千余人。” 

这里有个时间节点,1923年,北洋政府已经赎回胶济铁路,但中国还有日本的军队,并且在不断地蚕食中华民族,把中国的地下资源通过胶济铁路往日本输送,实质上还在控制着中国的经济命脉,对中国事务指手画脚,地方县官被迫离开胶济铁路二十华里一事,说明当时中国内地的北伐战争看似是内战,暴露出的实质是日本插手中国内务获取利益的卑劣行径,再看后来的“卢沟桥事变”,觊觎中华大地资源的野心一直未变,所以说完全是一套有预谋的侵略组合行动。纵观20世纪初期的清末民初,帝制被推翻后还没有一个具备统领整个中国能力的政府,内战和军阀割据,给外强提供了可乘之机,在国民革命军全力抗战之际又不得不分散精力平息内斗,对这段历史应该有个全面的客观认识,对于分辨是非曲直是有鉴别作用的。


再看青龙山大铁桥


青龙山大铁桥  孙赛华/摄

用于维修作业的吊篮  孙赛华/摄

说八陡铁路不能漏了青龙山大桥,此桥横亘于孝妇河上,这是八陡铁路的一个咽喉,查1989年编修的《博山区志》可以得知,此桥建于1936年(民国二十五年),4孔桁梁,水泥混凝土浇筑的桥墩,长104米,中间的桁梁跨度31.1米,两端各一孔,作为引桥。这是八陡铁路的配套工程,至今还在承担着使命。近距离观察,此桥的中间两个桁梁下安装了用于维修作业的吊篮,可以用调节螺杆转动来驱动吊篮,两侧还有梯子,可以对大桥的护栏进行维护作业。大桥的两侧护栏是用六角螺栓紧固的,只有两头的引桥护栏是采用了铆合的工艺。通过查阅这些资料,可以排除过去传说的此桥是德国人修建的这一说法,德国人对胶济铁路的控制权在1914年已经被日本人夺走,没有管辖权了,他不可能在1934年到1936年间再参与这条铁路的事务,所以应该把德国人排除在外。


大桥上的六角螺栓   孙赛华/摄

现在需要把青龙山大铁桥是谁建设的探讨一下。从对胶济铁路的控制来看,1904~1914,德国控制了10年;1914~1923,日本控制了9年,从1924年后回归了中国当时的政府,此桥的修建时间是在1934~1936年间,此时民国政府已经成立,胶济铁路由中国人管理,可以得出结论:青龙山大铁桥和八陡铁路是民国政府建设的。如果在勘察设计或工程指导方面有外国人的技术,那仅是聘请的技术人员,并不代表是工程方。

从1904年建成的张博线,到1936年通车的八陡铁路,截止到1945年的41年间,像一条黑金河,博山的底下矿藏顺着这条河流到了德国、日本的国库里,我们失去的是资源,留给博山的是一座座煤渣山,这是中国近代史上,博山遭受外强掳掠的真实记录。


延伸讨论


撰写此文查阅资料的过程中,对一些数字产生了疑问,也有许多碎片提供给读者,现在列出来,供有兴趣考证的朋友去鉴别或延伸阅读:

1、《续修博山县志》交通志中,对张博铁路的运营情况提供的数字:“据民国二十二年之调查,全年旅客二千三百九十七万七千六百一十一人”,用阿拉伯数字表示:23977611。我们把他平均为日客流量:23977611/365==65692,每日65000人这个客流量放到现在,也是无法实现的。如果从1904年通车统计到1933年,在30年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多的客运量,是客观的。此处可视为表述的错误。

2、《博山区志》387页,张博线“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战败,1919年无理转让给日本”。这个时间值得商榷。《续修博山县志》和百度胶济铁路所得到的信息均为1914年日本人占有了胶济铁路,这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背景有关系:日本参加了协约国的阵营,1914年向同盟国宣战,但只限于远东地区的作战,所以在宣战后登陆胶州湾对德开战,德国溃败后,日本人占领青岛并逐步占领了胶济铁路沿线,他在1914年已经控制了胶济铁路,怎会发生德国人1919无理转让给日本的过程?如果以1919年的巴黎和会的纪要来确定胶济铁路由德国转到日本人手里,那就造成前五年日本第二次侵华历史的中断,是不符合历史原貌的。

  3、借助谷歌地图,可以看到从镇东铁路桥到五岭路铁路桥这一段,向西凸出一个很大的弧度,把本来可以直行的线路变成了弯道,是什么因素导致了这个弯呢?有朋友介绍:建桥之初如果铁路直行,会经过现在的种子站和法院宿舍那个地带,过去那一带是一片林地,(赵家林?),施工方和林墓主家没有谈妥,所以被动改道向西绕行。还有一说:顺山形沿着山边,避开了那个山头,省下开山的工程量,故建成了带弧度的铁道。


开辟的山沟  孙赛华/摄

笔者观点倾向于因为墓地主家不配合而改道的说法,林地是请风水先生看了选择的地方,关系到家族是否兴旺,人丁是否长命,家族的林地一旦确定,是不会轻易更换位置的,所以林地的主家不答应移坟,在那个时候是很容易被理解的,国民政府也不会强迫采取行动;现在看那段弧度处,建铁路时也是劈开了几段很深的山沟,与直行线需要开辟的山沟一样,没有减少多少工程量,被动改道应该是成立的。另一个原因,修八陡铁路的时候,投入资金并不是多么充裕,不好拿出多少钱给予补偿,在不能满足迁移户要求的情况下,改线会省下投资,这也是铁路绕道的因素之一。

4、北洋政府为什么能从日本人手里赎回胶济铁路?自1914年开始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打到1917年,德奥盟军已出现颓势,段祺瑞执政的北洋政府看到协约国占上风,就决定加入到协约国的阵营中参战,派出劳工到战场去担任后勤任务,也能在战后以参战国的名义获得一些利益。巴黎和会上因为凡尔赛条约把原来德国人在山东半岛上的管辖权给了日本,因而导致国内不满弱国无外交而爆发了1919年的“五四运动”的抗议行动,为平衡这个利益,才有了1923年在华盛顿的《解决山东悬案条约》,依据条约,北洋政府支付了四千万日金才赎回铁路的管辖权。

根据这些历史记载,给日本概括一下他对中华民族犯下的罪行:从甲午战争到1900年的八国联军,他就是战争的参与者;1914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他的参战宣言只是为了取代德国而扩大他的远东利益;1937年借第二次世界大战发动的“七七事变”,更是对中华民族大行杀戮,累累桩桩,罄竹难书。

5、有一段历史遗痕可以补充在这里:解放前的双山煤矿(华东井)和李家庄的小煤井生产的煤炭,有小铁路运往西垧崖的煤仓,双山的小铁路在大辛庄往南这条路,下来后在沙沟河上有桥,过河拐弯往东去火车站;李家庄的小铁路从羊栏河、小李家庄走石人石马边上往东,到了西垧崖的煤仓,用绞磨拉到高处的翻笼里把煤炭倒进煤仓,在这里装火车。这段铁路沿用到六十年代,随着双山煤矿关闭才废弃。留给我们的问题是:这段铁路是不是与张博线同期建立的小铁路的其中一段?

纵观张博铁路,与第一次世界大战和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有关联,“五四运动”也有因果关系,“济南惨案”影响到了他,他目睹了清王朝的结束,北洋军阀的混战,国民政府的抗战历程,一条铁路线折射的是德日列强的一部侵华史,把诸多历史事件和时间串联到一起,可成为核对历史真实过程的参考依据,这一切需要细读,本着对历史负责的态度,相互印证真伪,把真实的历史信息留给后人。

来源:博山文化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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