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铁锅，土灶台
吴  茂  功

看了龙龙发在朋友圈的那口大铁锅(博山谁家还有这个大锅？现在成好东西了...)，时光老人一下子把我送回到六十年前。在我家60年前的老屋里，奶奶、母亲和我，一家三口，围着大铁锅土灶台，端着大海碗，吃着农家饭，那情景就化作幸福的笑意，爬上脸来。

我的老家在农村。五十年代的农村，家家都有一个土灶台、都有一口大铁锅。不，一般会有两口，一大一小，嵌在土灶台上。大的蒸煮溜熬，小的炒煎烙炕，也就是一个作饭一个作菜。想吃啥，怎么做，绝对难为不着的。

我们家里的土灶，是真正的”土”灶。不是用砖壘的方方正正的那种，我们家没有砖。也没必要专门请人打几块石条来砌灶。我奶奶有的是办法。把腌咸菜的缸倒扣过来，外边绑上草，再外边抹上泥。这泥是掺了麦秸草的泥，特别结实不开裂。在一个方向预留下一个灶门，就在太阳底下晒，要晒好几天。等干透了，再翻过来，抽出那缸，就是一个新灶台。厨屋里都不铺地，选个合适的地方，挖一浅坑，把灶台的小头埋实就行了。在上口上坐上大铁锅，用泥把那缝抹严别让它跑烟。齐了，没花一分钱新灶台就值办好了。

城里人做饭烧的是炭火炉，炉里填的是煤炭。农村人做饭烧的是土灶，灶堂里添的是柴草。庄稼秸杆都是好燃料。光这往往不够用。所以我小时候的任务，除了上学，就是帮着家里”拾柴禾”  ”割柴草”。一切的野草晒干了都能烧。还有那些棘针条子，很熬火。但其他的树条子是绝对不能碰的，没人提要求，从骨子里就知道，爱护树木，很自觉的。

农家作饭，大多是”三合一”，或者叫”一锅熟”。就是在大铁锅里加水，下米、豆、地瓜等，上边放上个”裤衩”，请别见笑，我说的这”裤衩”，不是穿在腿上的那种。而是砍回的一段树叉，样子象极了分开的两条腿。把它放在锅里，支撑起箅子。好多人叫它”撑子”，我就叫它”裤衩”。箅列上铺笼布，笼布上，蒸菜。一般是把青菜拌上面粉放上点盐，就放在笼布上蒸。这还没完。还要作干粮。和面拍拍打打做成饼子，就贴在锅帮上，完了盖好锅盖，烧火。等到锅盖上冒大气了，叫”圆气”，里边的馍呀，菜呀，粥呀，都一齐熟了。谁都知道大锅饭香，要不你也来一碗尝尝？

其实，还可以再加两个菜。剝上半头蒜，捣成泥，这可是农家的”长远菜”。还有一个，把辣椒面放进碗里，加上一点盐，把那滚烫的稀饭舀一勺，浇上，又香又辣又热乎的辣酱就做好了。

一家人围着大灶台，吃着热乎乎的饭，说着热乎乎的话，憧憬着热乎乎的梦想，那是一种何等的幸福呵！

六十年过去了。自从十岁上进了城，奶奶去世后，我回老家的次数少了。前年回去给奶奶上坟，特地去老屋看看。老屋没了，只剩下一截一米高的断墙。但奇怪的是那个土灶台还在那里。它带来的那种悲凉感，让我的眼泪久久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