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老师——振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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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龙之龙于 2019/06/03 14:59:21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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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日月潭
作者:日月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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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师——振国先生年纪大了,因为他的学生们也都早已过了花甲之年。我最近一次见到他,是在2013年四月底吧。那是刚刚同学聚会,受大家委托我们几个同学给董老师送去了纪念品和大家的聚会影集。之前早听说过董老师身体欠佳,这一次入校50年庆祝聚会,老师未能参加实在是大家的遗憾。纠结于老师的身体状况,让大家最终放弃了坚持;考虑到不给学生们增加负担和麻烦,也让老师最终放弃了与同学们的欢聚时刻。事情就是这样的无奈和不尽人意。
在老师的寓所,我们见到了久违的他,仍然是那么精神矍铄,满面红光;除了明显斑駁的头发外,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病态。历来键谈的老师见到我们,简直有点象孩子样地高兴起来,忙不停地问这问那。一阵问候之后,老师请我们落了座。同去的几个同学就忙不迭地向老师汇报起来。这次见老师我是有私心的,一是50年聚会同学们要我给影集写的前言,我自认为还是拿得出手的,极想得到老师的首肯;二是藏在我心里40多年老师不知道的一段往事,我决定告诉他,虽然这有违我做人的原则。在老师和大家谈话间隙,我抓住时机迫不及待地把两件事都说了,特象一个极具虚荣且争强好胜的小学生,期待老师的表扬-----
下图为董老师正在讲课时的情形。

下图为那个年代的学生、教室、课桌。(图片来自网络)

历史回到上个世纪的一九六三年,淄博一中又迎来了新的一届学生。六年的小学生活结束了,怀着忐忑的心情踏上了一个未知的领地。刚经过三年自然灾害,吃过糠、咽过菜的生活,让贫穷打击地非常不自信的我,此时小小的脑子里充满了明哲保身的狭隘思想。来时小学老师曾嘱咐我,说可能让我担任点什么职务,因为我小学在班里是班长。而那时我想图清静,下决心什么也不干。当我踏进报到之门,老师——班主任——董振国早已在桌子后面候着我,准确说是候着每一个报到的同学(大概如此)。当我交上手续,验明正身,果然老师交待要我担任少先队中队长。打小就倔强的我,那时就象中了邪一样,任凭老师怎么说就是不应承。
你想想老师对你的印象还有好吗?这样在宣布班级人员职务的时候,中队长自然另有他人.我被授于“语文课代表”的头衔。时至今日我都感激老师,让我当了他的课代表。这说明老师没有因为我的不听话而嫌弃我。其实从我心里觉得,当一个实实在在自己喜欢的课代表,要比抛头露面的中队长踏实多了。
由于我自小好玩耍,进入中学后,虽然学习不落后,但玩起来有时就忘乎所以,经常得到老师的训斥。一次上完体育课,就在操场上和几个要好的同学打起球来,这时上课铃声响了,同学催促快走,我就说是上自习课,再打一会没关系。当我们几个恋恋不舍离开球场,自习课已过了10几分钟。本想偷偷溜回教室,来个神不知鬼不觉。谁曾想老师就堵在教室门口。罚站是免不了了,更倒霉的是,老师在问明情况后,让别的同学都回位了,我却在门口站了足有半小时。当时心里气乎乎的,总觉老师故意整我。
当然我从老师那里得到的更多的是教诲。尤其是每次作文后,老师在我的作业本上总是圈圈点点,有的画横杠、有的画波浪线条,还要附上几句点评的话语。一次写篇游公园的作文,当时正值菊花开放,观赏后我就在文中这样描述菊花:“红的象火,白的如雪,黄的似金”。老师就在这几句下面用波浪线重重地勾了出来,并写下赞语。
董老师治学是严谨的。那时一中青年教师不是很多,我们的老师即是其中之一,用现在的话说属于“青年才俊”。董老师讲课极有条理,一篇课文在他的手里就象层层剥荀,三下五除二就给你讲得明明白白。每当有好的范文、好的章节,老师总是爱不释手地为我们朗读上一段。老师的嗓音是宏亮的,加上语气中的抑扬顿挫,那声音好听极了。无论是《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还是《最后一课》,抑或《保尔。柯察金》等等名篇佳句,从老师的口中涌出,那陶醉在故事中的神态,从未从我记忆的底片上抹去。
渐渐地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开始喜欢和欣赏起老师来。课余的时候是老师和同学们接触最密切的时候,大家围着他扯东啦西,而他也放下了老师的“架子”,有时也跟我们开个玩笑。老师笑起来的时候是极夸张的,这让他总是在笑后不得不把眼镜取下用布揩拭一下,再重 新戴上。当然,老师严厉的时候大家都是害怕的,尤其那些学习不够好和调皮的同学,有时免不了罚站、挨批。
下图为1990年同学离校二十二年后,第一次师生聚会,在淄博一中门前合影留念。

下图为参加聚会男同学与老师合影。

三年的初中学业转眼快结束了。临到毕业的时候老师找我谈了一次话,主要就是勉励我,因为入团的事情让我不要气馁,毕业后到一个新地方要继续努力。这次谈话深深地影响了我,也让我看到了自己的很多不足。当天我还用日记的形式将它记了下来。我想今后不论走到那里,我将永远记住老师的教诲。
未曾想到的是,正当毕业分配尚未开始的时候,“文化革命”开始了。继批《海瑞罢官》之后,批判“三家村”很快波及到全国各地学校。旋即“红卫兵”新生事物的出现,让学校的文化革命风起云涌。斗争的矛头铺天盖地向老师涌来。自诩出身好的“红五类”们很快掌握了斗争的主动权。老师成了“黑帮”、特务、反动权威,一夜之间被游街、戴高帽、挂破鞋;校园里五颜六色的大字报对准了昔日辛勤耕耘的园丁。
绝大多数老师被揪斗,狂热的学生们以为到了“解放”的天堂,揪斗老师被看作是“革命行动”。看到别的班的老师一个个被揪斗,班里就有几个同学提议,把董振国揪来斗一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有不少同学就跟着起哄,好啊,快去快去。那时班里的干部都已靠边站了,我以非班干部、非团员的身份,得到大多数同学的信任,说话还是有人听的。想到董老师年轻有为,又没有历史问题,尤其是敏感的男女问题也没有。老大不小了也没听说过谈过女朋友,不象有的老师还谈过“三角恋爱”,因此挨了斗,被贴了好多大字报。我便出头拦道:“咱老师不能斗!”看我不同意,几个同学想想也就罢了。四十七年后,回忆这一段,振国老师深情地说,让他倍感欣慰的是,在那段疯狂的日子里,20级2班的同学们守住了做人的底线,没有批斗他。
当我在50年聚会上听到他捎来的这句话,不禁心潮澎湃。在当今一片为文革被批斗的老师道歉的舆论中,我庆幸我们没有批斗我们的恩师。而埋藏在我心中的这段往事,那一天,我却突破了我做人的底线,近似馅媚、邀功地向老师坦白出来。事后想来,这是我平生做的最不知羞臊的事了。
下图为本文作者和同学朱博生与老师(中)合影。

我的老师——振国先生现在已是耄耋之年了,但他在我的心中永远是那付“青年才俊”的模样。白里透红的脸庞上,一副高度近视的眼镜后面,永远闪烁着一双睿智的目光。这目光透着威严,透着慈祥。年少不谙世事的曾经的我,在这里为那些个岁月我犯下的过错,曾经为老师找的麻烦,曾经的冥顽不化,真诚地向老师说一声:“对不起了,如果有来生,我还要您做我的老师——我永远的振国先生!”
下图为1990年聚会,在一中校园内当年的二十级教室前合影留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