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榆钱饭

鹿奉俊

我小时常吃榆钱饭，多少年来，每到春季也偶尔能吃一顿。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每年在那个青黄不接的春季，榆钱儿就是家乡人们的救命粮。杨家叶、青杨叶、槐花、荆花、青曲菜、苦菜、荠菜等也能吃，可是就没有榆钱儿好吃，也当不了饭。

那时，我六、七岁，常跟着叔叔、大哥哥们，上山采摘杨家叶，挖野菜，捋榆钱儿。

村前庄后，板山崖前坡，一棵棵老榆树耸入云霄，一串串榆钱儿挂满枝头。叔叔、大哥哥们每人爬上一棵榆钱树，都光着脚丫子，双手合抱比他们腰粗的树身，哧溜溜、哧溜溜，一直爬到树杈处，岔开腿骑在树杈上。

我站在榆树下，是个小跟班，眯起眼睛仰着脸儿，身边有一只荆条编的提篮。

榆钱儿生吃很甜，越嚼越香。叔叔、大哥哥们折几根榆枝扔下来，让我先尝尝，我接住这几串榆钱儿，盘膝坐在树下吃起来，大人们也大把大把地揉进嘴里。

我们捋满几大提篮，挎回家去，全家一两顿饭就有着落了。

七八成榆钱儿搅合二三成玉米面或地瓜干面，放到提锅里蒸，水一开锅就熟了，只填上一炉柴火就够火候儿。然后，用勺子舀到碗里，把切碎的碧嫩的春葱，倒上点隔年的香椿芽咸菜水，拌在榆钱饭里，就能哄饱肚子。

这就是我童年时代的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我记得，每到春季青黄不接的时候，城里很多青壮年人，他们爬山越岭来到俺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他们背着一个水壶，带上点干粮，身上背上一个布包袱或布袋，手里提着一根木杆子拧上铁丝钩子，还拿着一张小镢，在漫山遍野的荒坡上，同山区的人们争挖野菜、捋榆钱儿、采摘青杨叶，他们辛苦一天，攒上一布包袱或半布袋，很晚背回家，全家人就能充几天饥……但自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人们的生活年年好转，温饱问题逐步解决了，榆钱儿不再是当年充饥的食物了。却又出现在家家户户的饭桌上，成了减肥绿色食品了。

在那个粮食不够吃，野菜来充饥的年代，靠啥呢？就盼着老榆钱树多结榆钱儿呢？

当初捋榆钱儿是为了人们填饱肚子，而今天却是在调剂人们的生活口味，榆钱儿成为开春后的第一道野菜，属纯天然绿色保健食品，香甜可口，美味稽食，富有多种营养成分，具有养颜美容，维持体型，保护肠胃的功能。

榆钱树在我家有着悠久的历史，据老人们说榆钱儿树在俺老家有近300年了。

当年的叔叔、大哥哥们，如今大都年近七旬的老人了，上树登高爬不动了，但晚辈们在春季榆钱盛结的时候，还时常挎着提篮上山捋榆钱儿。榆钱儿可做各种饭菜，能做成榆钱饼，烙榆钱菜煎饼，做榆钱汤，馇榆钱渣豆腐，蒸榆钱饭等美食。若把榆钱放在锅里开水焯一下，凉透后用双手攥成一个个小馒头，放在速冻冰箱里，可随时食用。

当春风吹来第一缕绿色，碧绿黄色的榆钱就一串串地缀满枝头，人们会趁鲜嫩捋下来，做成各种美味佳肴。

榆树，又名春榆，素有“榆木疙瘩”之称。属落叶乔木，可高达25米以上，胸经1米，树龄在上百年左右，在干瘠之地长成灌木状，幼树皮平滑，灰褐色或浅灰色。大树之皮暗灰色，不规则深纵裂，粗糙；小枝无毛或有毛，淡黄灰色，稀淡褐黄色或黄色，有散生皮孔。

榆钱树一般生长在山坡、地头堰边、河滩或宅院“四旁”，属阳性树种，喜光、耐旱、耐寒、耐瘠薄、不择土壤，适应性很强，根系发达，抗风力，保土力强，生长快，寿命长。能耐干冷气候，但不耐水湿，具抗污染性，叶面滞尘能力强。特别在土壤深厚、肥沃、排水良好之冲积土中生长。适宜于荒滩、荒山造林，房前屋后绿化树种，即是风景树，又是食用树，更是坚硬的木材树。

榆钱是榆树的种子，因其外形圆薄如钱币，故而得名。又由于它是“余钱”的谐音，因而就有吃了榆钱可有“余钱”的说法。

以果实（榆钱）、树皮、叶、根可入药，榆钱，春季未出叶前，采摘未成熟的翅果，去杂质晒干。树皮，剥下树皮晒干，或夏秋剥下树皮，去粗皮晒干或鲜用。叶，夏秋采摘，晒干或鲜用。

榆钱果实中含有烟酸、抗坏血酸等酸性物质，同时，还含有大量的无机盐，可健脾和胃，治食欲不振。

榆钱树木材是呈红棕色，而且有黑色环带，纹理美丽，木质坚硬，有光泽，耐磨力强。不翘、不裂、不易变形、易施工，为上乘优良木材，素有“中国榆树花心木”之美誉。在家乡人们把砍伐的榆树木，放到水湾里浸泡半年以上，在阴凉处再风干半年以上，就可制作家具了，如榆木大棕床、榆木抽屉桌子、榆木沙发、榆木橱子等。建房时可当过梁，木制门框、大门、窗等，榆树木材可与黄花梨木相媲美。老家上百年的老榆木家具存有很多，已成为当今时尚的收藏品，有的每件价格非凡。

我家乡的后板山溜，在几十亩巨石乱堆的空隙中，长着一大片榆树林，远远望去，每棵榆树的枝干约五六米高，整棵树20多米高，每棵一人合抱不了，树冠覆盖近半亩山坡，棵棵高大挺拔，苍翠葱郁，如伞如盖，浓荫蔽日。有不少树干中空且有脱落，新生枝干却充满勃勃生机，在粗树干的裂纹中，刻满着岁月的痕迹。据村里老人们讲：“在他（她）小时候，这片榆树林就这么粗，这么高”。看着这片大榆树林，每棵树都有着沧桑与粗壮，每棵榆树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每当想起家乡的榆钱饭，就勾起我对家乡的无限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