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淄河滩

鹿奉俊

我的家乡在鲁山北麓，淄河东上游的一个小山村，村南一华里处就是淄河滩。我记得在上个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每年的农历三、四月份，正是农村缺粮“青黄不接”的时候。冬天一过，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淄河滩上到处都是青杨树、榆钱树、洋槐树、平柳树等。

早春的清晨，故乡的淄河水就随着我记忆的河道，清凌凌的流淌着了……，小时候就知道叫河滩，不知道河水从哪里来，流向何方，只知道小河就安静地躺在村庄的南边，自东向西流向池上的方向。

每每到了初春，大地还刚刚从沉睡中苏醒，河边残冰尚存，河水就开始欢快的流动了，“哗哗”的水声就是对孩子们的召唤。甩掉笨重的棉衣，一年中奔跑的第一个目的地淄河滩。

孩提时代，春日阳光格外灿烂，赤橙黄绿蓝紫的光打在残冰上、水面上，阳光被伸拉成一道道五彩的线，煞是好看！河边上层层梯田的土地刚刚酥软，我们就可以寻找入口的食物啦！河边有一种草，刚刚返青，草根那甜丝丝的味道至今储存在味蕾上，这就是淄河里的甘草根，任时光流转再长也挥之不去。

经过一两场春雨的滋润，苦菜、荠菜、马齿笕、青菜等野菜，开始钻出土沙层，随之榆钱树发芽见榆钱实种，青杨树冒出嫩芽，洋槐花有了小小的花蕾一串串的长大，这些野春菜芽也能充饥填饱肚子，这就是困难日子里的救命粮。

在淄河滩的大小树下的空闲处，有大小不等的滑溜石，石头中间有被河水冲刷过的泥沙，家乡的父老乡亲很勤劳，一早一晚抽空找一块地处，用铁镐、镢把滑溜石头翻腾出来，把大石块垒成四边挡墙，墙外用小石头填实，把墙里面的土沙用铁筛子筛细，过滤出的碎石填到堰上，这既是菜园地的围墙，也是过路的人行道。菜园地的沙土层薄，人们就从自留地里一担担挑来熟土，把沙土和熟土拌匀，土层大约有四五十公分厚。那时淄河滩里挖一米深就有水，菜地里很潮湿，秋后拔了白菜、萝卜后，就在菜园地里种上菠菜、韭菜和大蒜，在蔬菜上面撒上土杂肥、草木灰，用树叶盖在上面，再在上面压一层谷秸杆或玉米秸，这样蔬菜在下面即保温，又通风，让它在这里过冬。来年的春分以后，抱走柴草，搂出树叶，十来天过后，菠菜就可以捡着大的用菜了，这就是春天的第一道春菜。

那时每家的菜园地约20~30平方米不等，一个菜畦子大约两米宽，四米长，有五、六个菜畦，每个畦子里可分别种韭菜、豆角、茄子、黄瓜、葱等，从春到秋都能吃上新鲜的蔬菜，这些蔬菜吸收日月之精华，雨露之滋养，且无化肥、农药之污染，现在温室大棚中的蔬菜岂能与之相比。

每到夏天，淄河岸是村里人消夏避暑的绝佳之处，河畔绿树成荫，河水清澈见底，河沙被水流冲刷的纹理清晰可见，连着几天艳阳高照之后，河水就下去很多，水退下去的低洼处还有残存的水，小水坑的旁边会有一些小洞洞，小手抠下去十有八九就会摸到螃蟹。运气好的时候能装满一搪瓷缸，回家放到水盆里，加上一把粗盐，让它吐出淤泥，经过母亲在铁锅里爆炒几下，我的劳动成果就会变成美味了。

当时的淄河滩两旁，河水里有水芹菜、薄荷、河青菜等，可人食充饥，也可用来喂猪、喂鸡、喂鸭。

每当看到河边的芦苇，一棵棵的摇曳生姿，沙沙作响，有水有芦苇的地方，就有鱼虾虫鸟之类，就有生命，就有生灵的存在。

在夏秋季节，我们几个小伙伴们时常在淄河里捉鱼、捞虾、抠螃蟹，在野荒石滩上掀蝎子，在淄河树林里粘知了、哨全猴、抓山蛰虫，还跟着大人们在青杨树上挂笼子滚鸟，用毛毛虫做诱饵，有时一次能滚住五、六个斑鸠，有时静坐树荫下，到处是虫啾，蛙呜、蝉噪、鸟啭，悦耳动听，有令人进入仙境的感觉。冬季还用铁架子夹野兔、野鸡。淄河滩一年四季乐趣无穷，是孩提时的乐园。

1962年7月13日，由于人为的长期破坏生态环境，伐树木刨草根，乱放羊牛，鲁山周围地区下了一场大暴雨，最大降雨时为40分钟降水量200毫米，山洪爆发，昔日美丽富饶的淄河滩，一夜之间从山南到山北的几百米宽的河滩，变成了一片汪海，大水退却后，成了一片废墟，变成了一片乱石滩……

1970年市区组织了修筑公路大会战，从源泉沿淄河旁边到池上，再分别到李家和店子的近60华里的沙土公路。

1976年开始，博山区在淄河滩组织了源泉至池上、李家、店子河段“农业学大寨，淄河滩造地”万人大会战，在淄河滩两旁修建了坚固的护河石墙，理顺了淄河的河道，上游植树造林，修建水库，筑水塘坝，禁止乱伐树木，禁止牛羊上山。人们在淄河垒的石墙里面，平滩填土造地，肩挑车推，奋战了近三、四年的时间，淄河滩变成了聚宝盆，人们在这里种庄稼，栽植桃树、苹果树、猕猴桃、桔梗、培育名贵树种，现淄河东上游的人们正收获着淄河滩带来的丰硕成果。

多少年过去了，生于斯长于斯的村落从此变成了故乡，故乡的淄河，是让人记得住乡愁的地方！

淄河水静静地流淌，在故乡、在梦中、也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