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阅读:聊斋诗词:上元与族兄亮、侄淳及儿孙篪、笏、筠辈登黉山、山村、池萍
分享文章

微信扫一扫

参与评论
0
当前位置:首页 / 头条 / 博山专题 / 正文

内容页通栏

信息未审核或下架中,当前页面为预览效果,仅管理员可见

聊斋诗词:上元与族兄亮、侄淳及儿孙篪、笏、筠辈登黉山、山村、池萍

投稿 成龙之龙2018/09/19 11:05:32 发布 IP属地:未知 来源: 作者:王光福 269 阅读 0 评论 0 点赞
82
上元与族兄亮、侄淳及儿孙篪、笏、筠辈登黉山


黉山,在淄川城东北十里处,海拔三百余米。山上道观丛聚,红墙碧瓦,香烟缭绕,是远近闻名的道教圣地。黉,是古代的学校。据成书于宋代的《太平寰宇记》记载:“黉山,相传郑康成注《诗》、《书》栖迟于此。”查《后汉书·郑玄列传》,不见相关信息,看来真是传闻。今黉山之阳有“郑公书院”,故老咸云此即郑玄授徒处。康熙四十三年,蒲松龄写《闻淄东无雨》诗二首,云:“霖雨不曾洒绿屏,黉山瞻祝总无灵。”康熙四十五年(1706)的正月十五日,蒲松龄以六十七岁高龄,与族兄蒲亮、侄子蒲淳及蒲篪、蒲笏、蒲筠等众儿孙,乘兴游览了黉山,并写下两首五言绝句。

 

美景与良辰,赏心苦不早。

登临失佳时,岁岁益衰老。

 

《牡丹亭》第十出《惊梦》杜丽娘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谢灵运《拟魏太子邺中集诗序》:“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杜丽娘是大家闺秀,像一只被“关在笼里的雎鸠”,不到园林,不知春色如许。蒲松龄少年时登没登临过村北数里之遥的黉山呢?揣想应该是不止一次登过,可惜其三十岁以前的诗作我们无缘得见,不能坐实。他一生写过多篇碑记、殿序,也不见有为黉山寺观而作者,可见其成年以后,似乎对黉山绝少亲近。六十七岁的皤然一叟,尽管没有妙龄女郎的多愁善感,这次登临,仍不禁慨叹连连。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古称“四美”,王勃《滕王阁序》云:“四美具,二难并。”蒲松龄没有王勃那样的福气。今天是正月十五,可谓“良辰”;至于“美景”,诗中没写,但猜想既相邀登眺,一定是风和日丽;蒲松龄“赏心”了吗?字面上当然有“赏心”二字,但接下来的一个“苦”字,却把“赏心”变成了“伤心”:“自己这样在儿孙的搀扶下登上山巅,累得腰酸腿胀、张口气喘,这说明已经错过了登山的最佳年龄;山上的青松苍翠如故,而自己这棵老松树的头上却白发如雪,一年老起一年,——松龄,也只是种美好的幻想罢了。”

 

筋力喜未衰,聊共山头坐。

囊岁同游人,今已弱一箇。

 

曹操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龟虽寿》)“志在千里”与“壮心不已”,也只能是“志”在千里与壮“心”不已,目前的事实是“老骥伏枥”,是“烈士暮年”,是“廉颇老矣”!蒲松龄嘴上说“筋力未衰”,也只是自我安慰兼安慰他人。我们不能仅仅听其言,我们还要观其行,你看他刚刚爬上山头,就迫不及待地一腚墩在山石上,顾不得脏、顾不得凉,这像是“筋力未衰”的样子吗?前年我与同伴游黉山,上去下来,还顺便观赏了梓橦山,中途并没坐过,还感觉身轻体快呢。老蒲老矣,他怎能不老呢?往年一块出游的兄弟行中,二哥兆专已经去世了!

这两首诗名为《登黉山》,却并没有只言片语言及黉山的自然人文景观,——愁苦的心情已经使蒲松龄心不在焉,登临之意不在山了。



83
山 村


村舍开门对水涯,丛丛深树尽繁花。

衣分缭白萦青色,犬吠围桃傍柳家。

远岫浓烟时欲雨,南山爽气暮成霞。

西来弥望遥天阔,雁字书空近日斜。

 

《聊斋诗集》中有两首《山村》诗,前一首在康熙十年(1671),前面已经讲过,这一首在康熙四十五年(1706)。时间虽然隔了三十五年,蒲松龄对山村景色的热爱依然不减。

春天来了,天气转暖,家家户户敞开了紧闭一冬的大门。大姑娘、小媳妇端盆的端盆,抱衣被的抱衣被,手挥棒槌,橐橐远响,浆洗去冬天积下的老垢陈土。嫂子的脖颈上突然一凉,回头一看,小姑子正手捧春水扮演着安格尔名画《泉》中那个扛瓶少女。于是,随着一阵山泉激石般的“格格”声,追的追,跑的跑,就钻进了那片繁花似锦的深深树林。树摇花落,笑声越甜越亮越脆了……

柳宗元《永州八记·始得西山宴游记》:“萦青缭白,外与天际。”青,指山峦;白,指水流。是说西山处在青山白水之间。康熙四十年(1701),蒲松龄六十二岁时,为青云寺撰写《青云寺重修二殿记》云:“青云寺,淄之奥区也。萦青缭白,幽入仙源;天小云深,画成方幅。”五年之后,再写这首诗,还没忘记这个词语。仿照钱钟书先生的说法,这就叫做“好词重用一遍”。唐人张旭《山中留客》云:“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蒲松龄说青山白水环绕着山村,村人的衣服上都仿佛分得了青山白水的鲜润之色。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人已经融进了自然,成了自然的一部分。说这是自然的人化也行,说这是人的物化亦可,反正已分不出何者为山水,何者为人物了。当然,还有狗。陶渊明《归园田居五首》其一云:“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蒲松龄这次不知听到鸡鸣没有,狗吠确是听到了。范成大《晚春田园杂兴十二绝》其三云:“蝴蝶双双入菜花,日长无客到田家。鸡飞过篱犬吠窦,知有行商来买茶。”淄博不是产茶区,没有收购茶叶的客商,狗之所以叫,大概是看到了蒲松龄这陌生的老头吧。虽然没有茶树香,却是家家桃花红、户户垂杨飞。那浓郁的花香、飘荡的柳絮,仿佛就是狗嘴里叫出的袅袅音符,沁人心脾,长人精神。

蒲松龄把目光投向远方。一带若隐若现的山峦间,烟雾蒸腾,山雨欲来;而南山上却是清风阵阵,暮霞散绮。杜甫在《望岳》诗中说:“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这个山村的小山没有泰山雄伟辽远,不能“阴阳割昏晓”,却也有自己的独特“神秀”在,“北山欲雨南山霞,道是无晴却有晴”。蒲松龄穿过山村向西行去,遥望辽阔的天空,一行雁阵正鸣叫着擦着斜阳飞过,一会儿写个“一”字,一会儿写个“人”字,无因无由,仿佛当年“咄咄书空”的殷中军,——“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说真的,此前蒲松龄在诗的尾联中多次写到鸿雁,不免给人以“《西游记》,大俚话,没了治,搬菩萨”之感;而这次,我却不由真心叫好了,这才是“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的好句子。



84
池 萍


十余年前,心血来潮,曾苦学过一阵声乐。老师说,练声先练耳,如果耳朵不能准确分辨琴键的高低,唱歌就容易跑调,所谓“五音不全”者,问题不在嗓子,而是耳朵有毛病。这话是对的。我的专业是文学,免不了自己从事写作或教学生学写作。写来写去,发现议论、抒情等都容易操作,在诸表现方式中,最易学难工的是描写。而描写之中,按空间顺序来写,较易,不过就是“上看了下看,左看了右看”,若按时间顺序来写,却往往束手无策,只能向壁虚构。比如写一棵树,写其春、夏、秋、冬的四季变化,粗写容易,春天叶发、夏天叶壮、秋天叶黄、冬天叶落。若是细写起来,比如说写春季树叶在十天内的变化,就只能搁笔作罢了。因为很少有人守在一棵树旁仔仔细细地观察十天,并写下详细的观察日志。那仿佛是科学家的事,而与文学无关。这种看法是错误的。法布尔长年累月观察昆虫,写出著名的《昆虫记》,既是科学的华章,也是文学的佳制。所以说,练声先练耳,练习写文章,必须先练眼睛。

 

潦水半枯池,下视如窥井。

数日浮萍生,点点绿初逞。

三日翠锦铺,苍苍池色冥。

惊蛙入水深,游鱼掷梭猛。

绿破水天开,瞥见青山影。

 

池水多有,浮萍常见。可像蒲松龄这样观察描写得如此细致的,我想不起还有谁。谢灵运在《登池上楼》中写道:“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被元好问称为“池塘春草谢家春,万古千秋五字新”,主要就是得力于观察得细腻和描摹得熨贴。蒲松龄这首《池萍》诗,虽然三百年来默默无闻,我看倒可以拿来作为训练学生学写观察日志的好样本。

去年积攒下的一池秋水,经过一个冬天的干焅,池壁已经露出了一半;站在池沿上下望,犹如在窥探一眼枯井。蒲松龄对它,实在没有任何好感。可是过了几天再经池边,奇迹出现了,水面上竟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浮萍,生长得热热闹闹。三天之后又过池边,忍不住好奇,伸头探望,水面已经铺盖上一层翠绿的锦缎。虽然不能扯起来做衣剪被,可池中的苍苍冥色,却似乎在极力掩盖着一个锦绣的童话……

前人有诗云:“鱼跃练波抛玉尺,莺穿丝柳织金梭。”曾被宋人叶梦得嘲笑(见《石林诗话》卷下),因其只是美丽词藻的堆积而不见鱼、莺之性情也。蒲诗云:“惊蛙入水深,游鱼掷梭猛,”在功力上真可抵得过老杜的“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并且极容易让人联想起庄子“鯈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的著名典故。萍铺池苍、蛙鸣鱼跃,这不正是卡通片中的经典镜头吗?蛙跃鱼掷,便点破了那匹翠锦,天光云影徘徊池中,蛙、鱼便游到了天上。岂止是到了天上,这些水生动物竟然爬到山上去了,——你看,池中不是矗立着一座青山吗?

至此,观察日志还没有写完,数日之后,蒲松龄再写一首《池萍掠尽》:“浮萍净尽镜磨初,树色山光映太虚。闲坐松阴披短发,细随天影数游鱼。”这让我想起了归有光《项脊轩志》的那个著名结尾。


已有0人点赞

内容页尾部广告

0条评论

 
承诺遵守文明发帖,国家相关法律法规 0/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