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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诗词鉴赏:斗室落成,从儿辈颜之面壁居、二月四日,往哭孙嗣服

投稿 成龙之龙2018/09/19 10:49:16 发布 IP属地:未知 来源: 作者:王光福 194 阅读 0 评论 0 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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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室落成,从儿辈颜之面壁居(四首选二)


顺治十四年(1657),蒲松龄十八岁,妻子刘氏十五岁。两人完婚后没过几年,由于妯娌不和,兄弟析箸分爨。“兄弟皆得夏屋,爨舍闲房皆具;松龄独异:居惟农场老屋三间,旷无四壁,小树丛丛,蓬蒿满之。松龄岁岁游学,刘氏薙荆榛,觅佣作堵,假伯兄一白板扉,大如掌,聊分外内;出逢入者,则避扉后,俟入之乃出”(蒲松龄《述刘氏行实》)。到康熙二十七年(1688),蒲松龄四十九岁,经过三十年的锱铢积累,终于建成了“绿屏斋”。再到康熙三十六年(1697),蒲松龄五十八岁,又经过九年的惨淡经营,“面壁居”也落成了。

 

茅屋如拳近舍东,晓窗深闭绿云中。

庭无隙地栽秋菊,道界长篱种晚菘。

板户开时天欲尽,荻帘启处路初穷。

颜为面壁佳名好,只恐蒲团日日空。

 

斗室落成之后,蒲松龄喜颠颠地跑到村外的山头上仔细打量了一番,看到面壁居蜷缩在旧屋东侧,仿佛一只大拳头,不由想起了《聊斋志异》中的那篇《真定女》,“不图拳母,竟生锥儿?”现在可以改作“不图拳屋,竟住巨人”了。刚贴上的窗户纸嫩白生亮,艳红的朝霞里,深藏在一团绿云之中。九年前,修建绿屏斋时,还是“残春冒雨儿栽菊”,九年后的今天,新房占地,已是“庭无隙地栽秋菊”,只能用长长的篱笆围在甬道边,划出一片小地面栽种晚白菜以佐餐饭了。从屋里外出,一开板门就到天边;从庭中入室,一掀荻帘后墙就碰额头。在门框上方题匾“面壁居”,是再恰当不过的佳名了,只是不能像达摩祖师那样面壁成佛,恐怕那坐禅的蒲团每天都要空着了,尽管在《聊斋自志》中曾认定“面壁人是吾前身”。

 

斗室颜作面壁居,一床两几地无余。

频煨榾柮云窟似,半架衡茅茧室如。

搦管儿曹呈近艺,涂鸦童子著新书。

几时能买田百亩?及尔同吟故草庐。

 

面壁居是名副其实的面壁而居,放下一张床两条几便无回旋余地了。每到饭时,灶膛里塞满木纹纠缠难着的树墩木块,浓烟滚滚,好似仙境云窟;新房靠旧屋山墙而建,门楣一头架在门框上,一头担在墙眼里,人在其中,仿佛蚕蛹禁锢在茧壳里,转身也难。康熙二十七年,就是绿屏斋落成的那一年,蒲箬成秀才,到现在仍未中举,三弟蒲笏和四弟蒲筠,要到康熙四十四年,也就是八年之后蒲松龄六十六岁时才中秀才。尽管在同年的《九月晦日东归》诗中说:“暂归未忍课儿功,”这次回家时间较长,心情也稍好,仍不免让儿子们写出近作八股文加以评点指导;十五岁的长孙蒲立德献上所作小说十余卷,向爷爷请教,爷爷不由大笑开怀(“涂鸦”句下自注云:“幼孙学著小说,数年成十余卷,亦可笑也。”):“儿子们,孙子,什么时候咱家能买上一百亩地,吃穿不愁,让我和你们一同吟诗作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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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 斋


聊斋野叟近城居,归日东篱自把锄。

枯蠹只应书卷老,空囊不合斗升余。

青鞵白帢双蓬鬓,春树秋花一草庐。

衰朽登临仍不废,山南山北更骑驴。

 

蒲槃给蒲松龄兄弟四人分家时,蒲松龄“居惟农场老屋三间,旷无四壁,小树丛丛,蓬蒿满之”(《述刘氏行实》);至康熙二十七年(1688)四十九岁时,经过惨淡经营,始“新庐结傍院东头,垂老经营羡四休”(《荒园小构落成,有丛柏当门,颜曰绿屏斋》);再至康熙三十六年(1697)五十八岁时,又在东头接上一间,“茅屋如拳近舍东,小窗深闭绿云中”(《斗室落成,从儿辈颜之面壁居》)。这首《聊斋》诗写于康熙三十七年(1698),此前蒲松龄只有两次大兴土木,而一曰“绿屏斋”一曰“面壁居”,并无所谓“聊斋”者。然则,“聊斋”即“农场老屋三间”乎?康熙十八年(1679),蒲松龄写成《聊斋自志》,则四十岁以前,即有“聊斋”。如此,“农场老屋三间”当确为“聊斋”无疑也。康熙十一年(1672),蒲松龄三十三岁时作《草庐》诗,云:“草庐容膝易为安,”此“草庐”当是“农场老屋三间”;《荒园小构落成,有丛柏当门,颜曰绿屏斋》再云:“庭开方丈屋如拳”、“茅屋容膝易为安”;《斗室落成,从儿辈颜之面壁居》又云:“茅屋如拳近舍东”、“斗室颜作面壁居,一床两几地无余”;康熙四十九年(1710),七十一岁时所写之《斗室》诗仍云:“聊斋有屋仅容膝,积土编茅面旧壁。丛柏覆阴昼冥冥,六月森寒类窟室。”则不知“聊斋”为“农场老屋”乎?为“绿屏斋”乎?抑为“面壁居”乎?钱钟书先生在《谈艺录》之开首云:“昔人论文说诗之作,多冠以斋室之美名,以志撰述之得地。赏奇乐志,两美能并。余身丁劫乱,赋命不辰。国破堪依,家亡靡托。……因径攘徐祯卿书名,不加标别。非不加也,无可加者。”解放以后,虽屡次迁居,所作诗文札记,总名之曰《容安馆札记》,可见随遇而安,“容安馆”非指一地也。以后钱例前蒲,“容膝”、“容安”皆出一典,取义也应该相同:只要能“容膝”,使身体有所寄托,哪间房子都可称“聊斋”。

这一年蒲松龄五十九岁,故自称“聊斋野叟”;蒲家庄离淄川县城六七里路,故云“近城居”。“归日”,不用说是从西蒲归蒲家庄之日;“东篱自把锄”,是指把锄务农,暂学隐居的陶渊明。蒲松龄在《九月晦日东归》诗中说:“几回闻雁秋方尽,五次休装岁已终。”可见每年只在寒食、端午、中秋、十月一、春节回家五次,各住数日。即使每次都“把锄”,也算不得农民,绝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读书、写书、教书中度过,就像钻在书卷里的一只蠹鱼,孜孜啃啮,以至枯老。因此,“自把锄”只是一种象征性的做做样子,不会带来实际的农业收入;皮囊常空,粮无升斗之余,看似不合理,其实却是最合理不过之事。著青鞋、戴白帽、蓬双鬓,春去秋来,人不腾达,草庐依旧。没有宝马雕车,不要紧,我有自备的毛驴;不到三山五岳,不要紧,家乡的山南山北也可游赏。关键是要有一种精神,只要精神不颓,身体衰朽也不减我登山临水之雅兴。

诗题为《聊斋》,通篇不写“斋”而写人。蒲松龄自称“聊斋野叟”,后人称其为“聊斋先生”,斋与人已化而为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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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四日,往哭孙嗣服,三台在目。因忆二十许时,两人载酒登临,歌呼竟日,曾几何时,故人已谢世矣!适值辰日,不能尽哀,因托于词(二首选一)


《淄川县志·山川》:“三台山,县西南二十五里。三峰鼎立,异势同岑,揽其郁秀,仿佛太华也。俗名支锅山。绀宇层叠,上下辉映。山形险峻,昔时避乱者,全活多人。实一方福地,不但为邑中胜境也。”三台山,在今昆仑镇与磁村镇接壤处,旧时为般阳二十四景之一。

据传,朱元璋少时,讨饭至此,与人牧牛。一夜,忽口馋思啖,即与同伴将牛宰杀,从邻村农家盗来大锅一口,立三石为灶以烹之。食毕,腹果体倦,忽思天已拂晓,路有行人,何得将锅送回?朱元璋曰:“莫怕,临明之前尚有一阵黑暗。”话音甫落,曙退宵延,顷刻之间,漆黑如锅,趁机将锅送回而幸无人知也。后来,支锅之三石即化为三台山。这又是一则美丽的附会。

 

一别三台四十春,三峰犹效华山颦。

少年登眺如新梦,百岁风光亦浃辰。

犹拟华堂亲杖履,谁知夜室已荆榛。

白头真觉无生趣,频湿青衫哭故人。

 

三台山,既为邑之胜境,又离蒲家庄只三十许里,蒲松龄在二十来岁时曾到此游赏,并与孙嗣服结下深厚友谊。孙嗣服是县里的秀才,蒲松龄也刚刚进学,“两人载酒登临,歌呼竟日”,大有“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之豪情胜慨。大概当时三台山西麓的刘瓦水库还没有建成,否则,定会有“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之盛举。蒲松龄写这首诗在康熙四十一年(1702),已经六十三岁了。连年奔波、四处设馆,竟无暇再亲三台。这次重来已隔四十春秋,是为哭老友而来的,谁知恰逢辰日,又不能尽情以哭示哀(王充《论衡》云:“辰日不哭,哭则重丧。”)只好将一腔悲哀托之诗歌,寄于三台诸峰,——你看,三台山就像华山三峰一般,已忧伤得皱起了眉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李清照《武陵春》)。

新梦,刚刚做完之梦。浃辰,十二天也。在极度哀伤之中,蒲松龄回忆起少年时与孙嗣服同登三台之情景,仿佛就像昨晚的梦境一般,一颦一笑,一歌一呼,历历在目,声声入耳。如今,音容仍在,而人已谢世,百岁光阴就如同十几天一般短促。华堂,华美之厅堂;杖履,老者所用之手杖与鞋子。李商隐《为山南薛从事谢辟启》:“方思捧持杖履,厕列生徒;岂望便上仙舟,遽尘莲府。”引申为对老者、尊者之敬称。苏轼《夜坐与迈联句》:“乐哉今夕游,复此陪杖履。”夜室,夜台,即坟墓;荆榛,丛生之杂木。蒲松龄说,本来还想到您府上亲承謦欬,以受教益,没想到您竟早归道山,墓木成丛……

虽然不能放声痛哭,蒲松龄还是禁不住一次一次泪流满面,打湿了青衫。老友已亡,白头仍在,想想毫无生趣。蒲松龄的痛洒眼泪,为孙嗣服,也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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