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石槽
经历过羊踢猪拱的践踏
看多了驴唇马嘴的吃相
又有何妨
而今
清水净面、沐浴焚香
楠木的架子
相得益彰
扔几枚古钱币
入室登堂
取个“聚宝盆”的名字
大雅无伤
早忘了
当年
让牲口吃饱了
都是奢望

二  烟袋
古铜锅儿翡翠嘴
青布的荷包麻绳儿坠
田间地头
撮一把金丝
点燃东方的朝露
南墙跟下
磕两脚白灰
熄灭西山的晚霞
这是爷爷
最骄傲的炫耀
唯有此时
袅袅香烟中
布满皱纹的脸
难得一见地
笑魇如花

三  茶壶
雕绿叶、描红花
白玉的胎子美轮美奂
记不得哪次土改
来到了农家院
土炕头上
成了最奢侈的摆设
心血来潮时
泡一口
自家炒的酸枣芽儿
苦楚涩口
贵客登门时
抓一把
尘灰爆土的老干烘
酽得心里都是渣
但你仍然用滚烫的热情
献出一碗又一碗
黑乎乎的大叶子茶
不矜不伐
没有掉半丝身价

四  簸箕
场院地里
糠粒混杂人仰马翻
等你收拾局面
两臂一颠
分得清好坏真伪
抬手轻扬
扔得尽麦秕谷烂
借人力也好
仗风势也罢
就是这眼里头
从来
容不得半粒沙

五  草帽
骄阳似火
田野里
你是最凉爽的云彩
暴雨倾盆
山路上
你是最安全的荫蔽
走过春秋
打败了烈日
越过冬夏
顺服了风雨
沧桑历尽
却没有逃脱岁月的洗礼
布满灰尘的老墙
成了你最后的归宿
如一个惊叹号
高高挂起

六  老屋
斑驳陆离的泥巴墙
开始漏风撒气
未曾苫盖的茅草顶
早已挡不住风雨
窗棂下的葡萄架
再也藏不住七夕的秘密
门上的铜锁
尘封了童年的记忆
风霜扛不住
岁月守不住
梦绕魂牵的老屋啊
终于
凝成了梦里的
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