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派内画，是中国内画四大流派之一，云集地在山东博山。近年来，内画艺术在博山发扬光大，并取得令人瞩目的成绩。然而，内画是如何传入博山的，它的背后又有哪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初秋的一个早上，在博山西冶街小区的一个居民楼里，我们见到了中国鼻烟壶艺术大师王绪有老师。王老师指着对面的艺缘阁给我们讲起了“协顺堂”的故事，讲起了他的曾祖父王凤诰——博山内画的“普罗米修斯”。

 在博山旧城改造以前，西冶街的后面有一条长约300余米的街道，东面有一座坐东朝西的楼阁式红漆大宅门，里面住着创办博山第一家琉璃料器贸易商行“协顺堂”的王氏家族。因为王家的院子大，久而久之，人们就把这条街叫做大天井了。

 清咸丰三年（1853），八月初八子时，王凤诰先生就出生在这个大天井里。先生字紫庭，号綸宜，博山协顺王氏第十二世祖。作为王家的长子长孙，又是独子，王凤诰四岁入家学，十岁通背四书五经，十六岁考中孝妇乡邑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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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王家几代人经营琉璃，又积德行善，“协顺堂”名气很大，买卖一直做到京城。在王老师的记忆里，祖上留下来的贸易印章就有一箢子，有犀牛角的，木头的。文化大革命时，木头的印章烧了，犀牛角的卖给了行医的栾家。

 清康熙、乾隆时期，朝野上下嗜吸鼻烟已成风尚，鼻烟壶的材质也各有不同。清道光年以后，出现了内画工艺，北京人傅甘桓先生首创水晶内画鼻烟壶。北京的周乐元、马少宣、叶仲三等人是当年的画坛大师，他们当时用的内画壶坯是水晶石料的，壶坯价格昂贵而且难得。据说周乐元当时给人画一个烟壶的价格是五两银子，而且画的时候不愿让人看见，为此还雇了一个老头为他看门，来客时需通报。这无非是一种技术保守，在旧时代是司空见惯的。

 当时，博山“协顺堂”的王凤诰先生在北京经营料器，经常接触到周乐元等几位大师，并经销他们的烟壶。王凤诰看到内画鼻烟壶的市场很好，又非常喜欢这门艺术，有事无事就往周乐元家里跑，一心想得到周乐元的内画技术，可是因为有人看门，总是见不到周乐元画内画。

 一天中午，他又来找周乐元，看门老头正在打瞌睡，王凤诰一看时机来了，便脱去靴子，轻手轻脚的蹩了进去。这时周乐元正在画鼻烟壶，见王凤诰一步闯了进来，已经来不及收拾。王凤诰是有心而来，早已看到桌子上那支细细的弯成钩形的竹笔。

 王风诰回到博山后，找来吴照吉和外号叫“刘三扁”的炉工，利用博山生产琉璃的优势，经过多次研究、试验，又请了一个叫“边五”的轮工（桓台人）进行琢磨，终於做出了琉璃内画壶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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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步就是在壶坯里作画了，当时王凤诰只是见到了带钩的竹笔，却不知如何去画。王凤诰把竹签削尖，在油灯上把竹尖烤弯，用竹笔蘸上墨，把笔伸到口小如豆的壶里面，先试着写字，可是怎么也写不上，拿出笔一看，笔尖根本就蘸不上墨。王凤诰就用牙把笔尖慢慢的咬松，让笔尖变软，然后再蘸墨，竹笔就能含住墨了。刚开始难以掌握，一笔画下来粗细不一样，就像条蚯蚓，没办法，只有坚持天天练。

 王凤诰把桌子靠在窗前，陪伴他的是一方砚台，一个笔洗，几本醉墨轩、芥子园画册。每天早上，在窗台上燃一炷香，以计时间，然后开始作画。上午点五炷香，下午点三炷香，天也就慢慢黑了。因当时无电，只能白天利用自然光作画。后来王凤诰想了一个办法，用豆油涂在窗纸上，以增强屋内亮度，既能延长作画时间，又能防雨水。经过无数次的练习，终于画出满意的画面。但因琉璃壶壁透亮，画出的画从这面能看到另一面，影响画面效果，这又成了一个难题。

 北京早期的内画艺人用的都是水晶石制的壶坯，内膛是由玉匠用轮轴在整块的水晶石中硬掏出来的，所以其内壁是砂面，利于着墨色。而琉璃壶坯内壁则是光滑透明的，需将其内壁磨成不透明的砂面方能作画。

 怎样才能解决这一难题？王凤诰坐在天井里苦思冥想，抬头看到墙头上扣着的废弃砂锅，灵机一动，马上拿下来将其砸成高粱米大，装入壶内，再加上水，上下晃动两三个小时，壶坯内初成毛玻璃状，但是不均匀，画面模糊不清，很不理想。

 元宵节时，王凤诰与家人到柳杭看打铁花，看完后已是深夜，在回家的路上，王凤诰突然又返回打花现场。此时人已尽散，他用手一摸地上，打铁花的颗粒厚厚的一层，还微微发烫。王凤诰如获至宝，赶忙撩起大褂的前襟，捧起铁砂兜在里面，回家后连夜装在壶坯里，上下晃动到天亮，可是烟壶里还是透亮。

 王凤诰很失望，正束手无策，正巧被一名叫康存富的轮子匠（博兴人）碰上，他是来给王凤诰送磨好的鼻烟壶的。康存富说：“何不放点泥砂试一试？”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王凤诰立马照做，果然，这样晃出的鼻烟壶就成了均匀的毛玻璃状，画出的线条清晰，色彩鲜艳，两面互不影响。

 王凤诰还逐步总结出一些经验，用一个小竹管把铁砂顺在壶子里，加少许泥砂和水，单独用布包好，然后再用一较大的布把四个壶包在一起，用绳子捆牢，两手抱着在胸前来回晃动，一涮就是四个。此动作被人们称为“小狗作揖”。若想多涮，就包一个大包，放在一个凳子上来回拖动着晃，然后翻过来再涮另一个面。其工艺叫“涮里”，是琉璃内画的一道重要工序，百余年来一直延续至今。后来美术琉璃厂改为机械化，工人们习惯称为“涮货”。

 琉璃内画鼻烟壶的问世，壶坯造价低，一般人都能买得起，一时风靡京城。

 为了把内画技艺发扬光大，光绪16年，王凤诰先生收毕荣九为徒，因其父是当地的著名画师，毕荣九从小跟父亲学画，聪明伶俐，很快学会了内画技巧。还将老师壶口朝怀里的执笔方法改为朝外，笔则由壶囗向外。当时和毕荣九一起学习钻研内画艺术的还有孙覃普、辛八、薛向都、昃炳富等。其中薛向都将内画技术传给其子薛京万，1956年，薛京万加入了合作社（美术琉璃厂前身），后成为美术琉璃厂内画组的老艺人。

 王凤诰先生的长子王蔚堂（1885-1956），生于光绪十一年六月二十九日辰时，字文卿。六岁入私塾接受启蒙教育，十四岁乡试不第。学过木匠，卖过茶叶，在外经营过琉璃。因战乱回家后继承父业，跟父亲学画鼻烟壶，因从小耳濡目染，所以学得也快，善画蝈蝈、白菜、花鸟，画面多不涂色，古朴典雅。还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楷，字体清秀、气韵蔚然。以画鼻烟壶为生至到晚年，是王家的第一代内画传人。王蔚堂妻子周长增是民间剪纸艺人，平时帮着涮鼻烟壶。

 王蔚堂先生次子王瑞祯，字雲诰，生于光绪三十二年正月二十二日午时（1906年~1982年）。博山协顺堂王氏内画第三代传人，自幼跟随父亲学画鼻烟壶、压方条（镇纸），善长山水人物、花鸟鱼虫，还会轮工，自磨自画。为了提高技艺，拜著名画家李佐泉先生为师，1952年加入中华全国总工会，1956年参加博山琉璃生产合作社，1966年在博山美术琉璃厂退休。

 王瑞祯先生之子王绪有老师，生于1946年，字逸然；号竹月楼主，幼年跟父亲学画压方条，是王家的第四代内画传人。1958年大炼钢铁时，代父亲在蛇腰地（大辛庄）砸铁石。随后与几个小伙伴一起加入琉璃生产合作社内画组（美术琉璃厂前身），师承薛京万先生。

王绪有老师，现为山东省工艺美术大师，中国鼻烟壶艺术大师，中国工艺美术协会内画专业委员会理事，淄博市高层次人才，享受政府津贴。王老师用时五年，研创内画水墨水冲法，在业内独树一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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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弘扬博山孝文化，创作出独具博山特色的历史长卷，《博山文姜庙会》八件套。北起柳杭村，南至文姜祠，沿孝妇河数十里，灯火彻夜，火树银花，场面宏大，人物众多，是内画艺术史上唯一反应博山孝文化的艺术精品，首开内画艺术之先河。2016年，王绪有老师赴九寨沟写生，回来后创作了《九寨沟畅想》十件套巨作，把九寨沟的绚丽多姿淋漓精致的展现在方寸之间。

 王老师从事内画艺术六十余年，虽已进入古稀之年，但仍然是笔耕不辍，对艺术孜孜以求，并把内画技艺传授给长子王春晓。在父亲的指导下，不惑之年的王春晓潜心研究内画艺术，并在秉承先辈的技法上，大胆创新，技艺日渐成熟。他的水墨画、花鸟鱼虫，人物肖像栩栩如生，作品多次荣获国家级金奖并载入重大典集中，成为山东省高级工艺美术师，是王家内画的第五代传人。

 斗转星移，岁月如梭。

 昔日的王家大院已不复存在，今日的鲁派内画却源远流长！水有源，树有根，切莫忘记博山内画的创始人——王凤诰先生。 

                                                撰文：桑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