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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有机)老家

原创 成龙之龙2019/12/25 19:58:11 发布 IP属地:未知 来源: 作者:老郑 378 阅读 0 评论 0 点赞


回忆是一个痛苦的过程,等到转了一圈,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所想起,记叙的只是老家这个大海中的一滴滴水而已。有多少的思绪,就有多少的感慨;有多少的感慨,就有多少的不舍……


父母亲都是泰安人,父亲是在抗战时参加的革命,建国初期在(北镇)滨州县委工作,五几年辗转来到了淄博的博山有机化工厂(博山建华电石厂),并且扎根落户于此。


我们兄弟三个,一个姐姐排行老二,都是出生在博山。因而我经常和朋友开玩笑说,我是土生土长的博山人。



六零后出生的我们,亲眼看到了有机宿舍的繁华和衰頹。由于社会的变革,宿舍也随之变化,成了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嘈杂却又充满温馨的有机宿舍的昔日大院了。在这里居住生活,许许多多看着我们一天天长大的长辈们,在日月不停的转换中,大都随日月的风雨,零星的逝去了;儿时的玩伴也象宿舍的变动一样,消失的不知道去向了何方。有幸保存下来的宿舍老楼房,都是在厂子兴旺发达的时候所建造的(因为没有利益可图,开发商都不愿开发盖新楼),我的有机老家,就在有幸残存下来的楼房之中。



1982年建筑起来的楼房,70几平米,在当时博山区已经是比较“高档”了,随着时代的发展,厂子配置上了,供暖,闭路电视等,是实实在在,走在了时代的“前列”的。



八十年代末是厂子繁荣,家庭兴旺的年代。哥哥,姐姐都从学校毕业参加了工作,家里因为收入的增加,经济宽裕起来,父母的笑声也随之多了起来。



九零年是有机化工厂最为发达的时刻,也同样是我们家最为热闹和兴旺的时候。父亲突然的去世,把我们的家庭猛然的定格,家庭的一切发展方向,进入了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选择路口。在这以后的日子里,老家里剩下了我和母亲居住。我经过了结婚,生子,下岗,找工作,购房,母亲生病。为了生计,我四处奔波,忙碌的天昏地暗,不知不觉,完成了从清闲自在的“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到“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都得操心,亲自操办的转变。



三十年就要过去,孩子长大了,母亲的去世,有机老家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终于被闲置下来。空空寂寥的老家,开始积攒时间落下的灰尘。有事没事的时候,我经常到那里去走一走,或点上一支烟沉思一会儿,或用抹布轻弹一下落在家具上的灰尘,或什么也不做只是来走一走,心里总是装着一种无法抹去的惆怅,让我恋恋不舍,无法释怀……



就要把钥匙交给买方,该搬走的东西已经被搬走,该卖的东西也已经卖了,剩下的是没人再愿意理会的东西了。装载着我们一家人欢乐和忧伤,团聚和分离的老屋,就此别过。

你——盛油的罐子,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自从我记事已来,你就是家里不可或缺的一员。过年过节,家庭成员欢聚一堂的时候,便是你最忙碌的时候了!你一直随着家庭的搬迁,辗转,是每一个家庭必须具备,却又让人很难想得起的角色。时光慢慢的流逝,家在无声无息的变化中,你默默的陪伴着我们,一天天的长大,父母渐渐的老去。最后,该离开的都已经离开了,我想问问你,现在逝去的都是些什么呢?


谁都明白有些东西,总是有终结的那一天,人生的道路固然离不开一个“别”字。离开了,真的能够把一家人度过几十年的活生生的印迹忘却了吗?


年轻喜欢时尚的我,曾央求刚刚工作的姐姐,给我买一把吉他。姐姐毫不犹豫拿出了她半年的零存积蓄,琴买上了,我却没有去好好用功去学习演练,只是随着时代的潮流稀罕了一番。当时心里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和自心的内疚。世事变迁,吉他早已被冷落了,布满了时间无可躲避的灰尘。忘事如烟,唯一飘不走的是过去家人们的相互默默支持和关怀,天然相连永远不会中断的血脉情缘。



最后的一次走进老屋

无意间看到了你

——断了三弦的吉他,你的身上

厚厚的尘土积攒了几年

委屈吗?

你怎么还倔强的挂在墙上

曾经是

伴随着我闪烁过,几许的青春妄想

伴随着我唱响,几许的春天美丽的花朵


短了三弦的吉他

你曾经坚信,一定会有一个深爱你的人

所以,你心有所归

所以,你无怨无悔

坚定的相信,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你多么的希望

有一天,我把你重新的背在肩上

像从前一样疯癫,快乐的走在大街上


你不知道,真的

不知道我今天的来到

连道别,都没有曾经的想过

我好冷,我很累

在天气寒冷的时候又遇到了你

你很冷,你也好累吗?

在卖掉老屋,告别分离的时候又遇到了你


请告诉我,还能不能

重新的找回,你我曾经的年华



曾经 是你通过艰辛而拥有

现在一样值得你,用心去呵护

在就要告别的时候

ta并没有消失

只是小心的收藏在你内心的某个角落

期待着重生,决不会放弃


病重的母亲再也不能做饭洗衣,料理家务了。只能借助别人的力量,半倚靠在沙发上看会电视,吃饭吃药,与我们闲聊几句家常了。经常,在她没有话题的时候,总是指着墙壁上的挂钟,对我说:“该给表上点弦了”   。已经老了行动不变的母亲,总是有些我们认为不值得一提的牵挂。

父母走后,有机老家成了父母人生中最后一张扉页,不是不愿翻,而是不敢翻,但又不能不翻。虽然那里已经不再是原来的老家了,没有习惯了老家的温度,没有了以往的欢声笑语,没有了父母的呵护和挂牵,只剩下我的唏嘘和叹息,但是永远寄托着我们对父母的思念,永远也不知怎么样去回报,父母如海一样的恩情。



门前老树长新芽 院里枯木又开花

半生存了好多话 藏进了满头白发

记忆中的小脚丫 肉嘟嘟的小嘴巴

一生把爱交给他 只为那一声爸妈

时间都去哪儿了 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


……时间飞快,在这首感叹时间又沉浸在对过去往事美好回忆的曲子,喜欢听,我又不敢唱。


时间就是这样,还没有觉得自己长大,孩子已经成人,父母已经老去。追忆过去,品味现在。蓦然发现:过去了事情,已经没法改变的余地,流逝的时间已经再也不可能回来了。马蹄表是和时间有最大联系的物件,见证了我们多少的不珍惜时间的美好记忆。


上学和工作时,你总是在我的梦甜的时候,准时把我吵醒。紧接着是父亲的催呵声,还有母亲柔柔的“快起来吧,饭都凉了”的催促声。当时,我是恨死你了,甚至有几次有把你扔到垃圾桶的冲动。永远也回不去了,有爹管教有娘关爱的幸福日子。



电器开始走进了家门,说明了一个问题,国家发展了,家庭也跟着富裕了起来。“电风扇”作为当时的“奢侈”品,也来到了我们的家里。


博山电机厂的吊扇风柔速慢,美观大气是当时的紧俏货,我通过托朋友购得一台,象是夏日里吹过来的一丝凉爽的风儿,吹进了我们的家,吹在家里每一个人的脸上,舒适而满足。


交流和直流的两用的收音机是我多么想拥有的东西,在物质和精神都很匮乏的年代,绝对称得上是奢望品。



知道的很多外面的事情都来自收音机。新闻摘报,每周一歌,相声,体育声音的现场直播的足球赛,电影广播……从里面知道了许多人和事。最为难忘的是刘兰芳的评书《岳飞传》,《杨家将》等。一天半个小时的评书书场,煎熬了我多少天的期盼和等待。中午十二点半,是个激动人的时刻,家人大都放下手中的事情,围坐在收音机旁,情绪随着里面情节的波动而波动,随着里面喜悦而高兴,随着里面的悲哀而忧愁……一刹那,忠义和奸佞,勇敢和懦弱,与我们融合相遇,一起走进了那个时代,同呼吸共患难起来……


寻常百姓家的生活,没有大起大落的事情发生。日子过得稀松平淡,像是门前的一束野花;路边一棵树木;偶来的一阵风,随后下的一场雨;有阳光照耀下的明媚,有大雪飘飘下冰冻三尺的无奈……自然而然的随着春夏秋冬的转换,我们也在随着四季的变化而如期的长大。


有深刻记忆的事情几乎没有,但是作为载体的家,像是一个无形硕大的发热体,时时发着一种温暖的辐射,不停向我们召唤家的存在。家,是一种放不下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提起的眷恋;老家,总是有一种无形的东西,搅得你思绪万千,真的想回去,重新再走一次以前走过的路,却又无处找不到回去的门……



母亲刚刚得病的时候,我所在厂子已经是半停工状态,女儿又刚刚学步。人生啊,就像一部戏剧,困难重重,很多事情刹那间,集中摆在了我的面前,需要亟待解决。困惑,烦恼一并来到了我们的家。没有工作收入的母亲则是陷入更加的自责和无奈之中。


记得一位邻居大妈来看望住院近三个月的母亲。她劝导近乎绝望的母亲,“一个家缺了谁也不是完整的家,因为每一个人在家里都有他自己的位置,有他顶起来的一方天地”。当时我不很理解其中的含义,现在看到家里用来装成凉白开水的大茶壶,豁然有了一些理解和领悟。


母亲身体好的时候,每当我从外面回来的,茶壶总是有适口的水在里面,日复一日,从来就没有间断过,自从母亲身体不便,这个博山人家几乎都有的大茶壶,经常是肚子空空,再也没有适口的水,等待着我们的光顾了。



生命的繁华与没落,都是一种圆满。轻拾一片落叶,那清晰的脉络,便是生命的写意。人生,山一程水一程,辗转间,万千风景已过,只有经历过,懂得了沉淀,方能从里面体会出芳香。


桶里的茶叶没了可以再装满,时间过去了,就再也不能回返。记忆的味道,就像那一杯杯清茶,苦中有甜,甜中有香。喝过的一杯杯茶,犹如曾经的老家,带着欢心的喜悦,离别的悲伤,闲谈中的平淡……往事如烟,因为走过了,路过了,所以余香如旧不散,才撤人心扉。老家就是产生和收容,发酵这些东西的场所吧。



带着喜庆的色彩,寓意着未来生活红红火火心愿——红色的暖壶走进了你的新家。你的到来也意味着走进了真正的我。我成家了,平淡,清贫,无助。一件件的家庭琐事蜂拥而来,母亲的生病,孩子的出生,下岗无处找工作,贫困潦倒,忙忙碌碌,苦不堪言,又向谁倾诉呢?感到无助的我,一直相信我的心是热的,像你的心一样,只要勤快,耐劳吃苦,现在的状况一定是会改变的。时间无声,母亲走了,孩子也长大了,我的容颜也像你一样充满了沧桑和变得老旧,但是我一直相信我的心与你一样,永远是热的,不管是对过去的家,还是对现在的小家。



家里的许多事和物件,由于是司空见惯的原因吧,常常是熟视无睹,从来不觉得的它的存在或者有什么价值,更是没有去思考它为什么是这个样子,里面有什么寓意。盖垫,这个家家都有的物件,曾经是母亲放蒸好馒头或其他主食的东西,静观了我们多少的狼吞虎咽,解了我们多少的如饥似渴。熟悉而破旧,被淘汰出局,已经成了无用之物了。团团圆圆的盖垫曾经是寄托着父母对我们这个家的多少心愿和期盼,留给我们多少美好的记忆呢?



家,一个宿心的归处,是一丝熟悉的炊烟,是一刻纷纷扰扰的旧日时光,是不能忘记的故人恍惚的容颜.......。家是一份恒久的眷恋,无论遥远的冀盼是否荒凉,依然用倔强不变的守候,等待着每一颗流星划过天涯。


一切东西终有结束的一天,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舍得不舍得。终于,有机老家也迎来了这一天的到来。


2013年9月6日,在母亲去世后一百天祭日,她的孩子们,最后一次走进陈旧的家里——有机老家。自此对于父母辛辛苦苦建成的一个家庭,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一分为四,走向了它的新的起点。


别了,有机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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