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妹 妹 (一)作者:王建峰我有两个亲妹妹,一个叫萍,一个叫芳。虽然她们都小我十几岁,但我们兄妹之间的关系非常的融洽,很和的来。她们都很聪明勤奋,小日子过得都挺滋润的,所以也基本不用我这个当大哥的去操心。而今天我要说的并不是她们,而是一个至今也不知姓不知名的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却让我一直掂念着牵挂着的、仅仅是认识过且共同生活过十天或是半个月亦或是再多一点时间然后又不知去向再也没有踪影没有音讯的小女孩…在我很小的时候,没有兄弟姐妹,只有我自己。看到人家兄弟姐妹一大帮很是眼馋,爹总说我是个“独虫”,那是因为我娘常年有病,我上边的哥们和下边的弟弟妹妹们生下来大都活不多久就夭折了,只活下来我自己还象只病猫,老奶奶的袖筒里就能藏得下我。及至大了一点也是黄病操扯皮包骨头瘦弱得不行。涛叔曾经告诉我:“没(mu)寻思你能长到现在这样,小的时候就象一根豆芽菜,来了大风都怕把你刮了去!”这里还需要说明一点的是我的两个妹妹是在我的亲娘去世以后,爹又给我找了个后娘才有了她们,她们和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关系。到了五六岁的时候,我仍然是一个在家没玩伴,出门打仗没帮手的孤苦伶仃,天马行空独往独来。那时候小孩多没啥玩光好打仗,打个鼻青脸肿不算个事。兄弟们多的孩子们就象“窝狗子”,上来就是一大帮,一旦打起来我自己一个人就象一片树叶瞬间就淹没在他们其中,总是吃亏。逆境中成长的我便遵循了一条“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原则,临跑时摸一块石头(山村路边石头有的是),照对方头顶狠劲地恶(Wu)上去,倒回头来就跑,一旦打得准,对方立马头破血流…当然当人家的家长领着包了头的孩子找来家时,那顿打是脱不掉的。那时候的孩子没有现在的孩子聪明,现在的小孩都知道孩子是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而我们那时只知道孩子是从大湾里或河道里捞出来的。于是从春天就到河里看,盼着啥时候下河水冲下来许多的小孩,让爹也去捞一个,甚至多捞几个回来,到时候打仗好有个帮手。虽然说那时候还并不知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些道理,但心里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的,也就是说只有感性认识,还没有理性认识。终于等来了夏天,整整一个夏天下了好几场大河水,每次我都偷偷地去到河边看,只见到黄黄的河水头子裹携着泥砂漂浮着淤渣从上游跟洚跟洚地淌下来,哪里有什么小孩?当蹲在岸边看着河水越来越大,河面越来越宽,快要来到脚底下的时候,也始终看不见小孩的影子,于是便跑到旁边问也来看河水的大人,大人说:“小孩子白天是不会往下走的,要等到夜里他才来,人家捞小孩的都是黑夜才来”。后来那大人又看了看我说:“但是捞小孩只能大人来,有小孩来他就不出来了,所以你是不能来的,告诉你爹一个人来就行”。可是我哪敢告诉爹?要是让他知道我来河边看河水,不一耳把打得我没了影才怪。于是也就只好慢慢地断了那个捞个小孩来的念头。好象是到了下一个春天的一个早晨,上坡干活归来的爹手里领了一个小女孩走进了家门。那女孩比我矮了一些,瘦瘦的,脸色黄黄的脏兮兮的还有许多的泪痕,一头略为卷曲的黄头发很散乱,一双惊恐的大眼睛不时的警惕的东张西望着。爹跟娘说:“这孩子是捡来的,不知道是大人把她给弄丢了还是不要他了,一大早在路边哭…”。那时在我们这里有很多的外地来的要饭的,好象是桓台、博兴、广饶那边的比较多,有的女人干脆在村子里找个主随便就把自己给嫁了,为的就是有口饭吃。就在前几天北河崖那里有一个死孩子我们都去看,好多的苍蝇在他裸露的尸体上、脸上和耳朵里棼。人们说那是要饭的人扔掉的,太可怜了,过了好几天才有人把他给埋掉了。娘把小女孩拉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大颗的泪珠流过面颊落在小女孩的头上。一面说:“可怜的孩子,这要是在外边遇上坏人或是狼羔子可咋办?”一面从桌上饭盆里的盖头底下拿了一块热乎乎的地瓜递到她手上。小姑娘接过地瓜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不几口就噎了,娘急忙端了水喂她,一边说:“慢慢吃,别噎着,吃完了还有…可怜的孩子!”随后又是落泪。整整的一天,娘的心思全都用在了这个小女孩的身上。等小姑娘吃饱饭后,娘烧了热水,给她从头到脚洗了一遍,将她穿的衣服洗了凉起来,找出了去年秋天去谢家店山头卖地瓜时那讨饭的阿姨送给的印有金鱼和水草的浅蓝色的小花褂,改了一件带补丁的裤子给她穿起来。然后把我穿过的唯一一双算是半新的布鞋给她穿上,稍大点,娘又在脚后跟那里钉了两条带子襻在脚脖子上,走了几步不跟趟,还有点撒嘚,娘又在鞋空罗的前头垫了一点旧棉花,再走几步试试,终于能跟上趟了。我看着穿在别人脚上的我的鞋,又低头看了看我那两个从鞋前边的窟窿里露出来的两个大脚指头,心里很那个。娘眼尖,抚着我的头说:“儿,以后她就是你妹妹了,妹妹小,当大哥的就应该让着妹妹才是,懂吗?”我没作声,娘又说:“等有了钱,娘买布给你们每人做双新的…”。我知道娘是哄着我,便顺从地点了点头。记得那天中午饭是吃的擀面叶,娘将面叶擀好后,用葱熟了锅子,又放了萝卜条一炒,老远就闻到喷香。然后加水烧开,下上面叶,还破天荒地荷包上了两个鸡蛋,给我们每人捞了一碗,娘她们则用还剩不多的面叶和面汤泡了煎饼和地瓜吃。午饭后,娘又给她脖子上围了块布,用剪刀细心的给她理了头发,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两根红头绳扎了两个朝天的小辫子,就象要飞起来一样,我站在一旁看着,心里想:娘真巧!经娘这么一番精心的扎裹,原先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整个的变了个样:那扎煞起来的小辫子、那黄黄的细细的略带卷曲的留海、那吃过两顿饱饭后渐渐有了红色渐渐有了精神的白净的脸蛋,还有那忽闪忽闪的虽然还有点认生却是清彻明亮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好看的睫毛、尖尖的下巴、小巧的鼻子和嘴巴以及婉尔一笑一闪即逝的两个小酒窝,简直美极了!这么好的孩子他家的大人怎么舍得将她抛弃呢!也许那一刻就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开始产生了不平和忿恨了。可奇怪得是,自从她进了我们这个家门,一整天来就没说过一句话。无论娘怎么问她,和她说话,她或者摇头或者点头,就是不说话。娘即使把她搂在怀里,也看得出她一点也不和娘亲,她的眼睛里充满着惊觉和警惕。娘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却看不出她有一丝的感动感激和感恩来。娘说“这孩子心太重,恐怕养不住”。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