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娃瓜事
作者:大木
写下这个题目,我是很想写出一篇铺陈满乡村气息、能品出浓郁地瓜香的文章的地瓜,本是最最寻常的乡间之物,却在我成长过程中的一段时间、一段环境里,氤氲出一个亲情满满的回忆,至今滋养、感动着我的灵魂。
然而、但是、大概,可能是记忆中的地瓜香已然离开太久的缘故吧,我竟然有点捡拾不起自己的回忆了。
我们老家的黄泥地其实是不太适合种地瓜的,平时的主要作物就是小麦玉米换季节倒着种。剩下点田间地头的地方,就随手点上几棵花生、沟上几垄地瓜,一来给家里的孩子解解馋,二来主要是怕荒了地让人家笑话。
最早的关于地瓜的印象,就是一种白瓤红皮、细细长长的,不论是下锅煮还是蒸,都不会变形,拿在手里就像山药的样子,咬在嘴里满口的丝丝缕缕,味道也不是很甜。所以,那时候地瓜的吸引力对于我来说,是很小的。
记不清是哪个日子了,听说村里那个谁家种了几沟黄瓤的地瓜,据说能长得个子特别大,味道比秋梨还甜。于是这片地瓜,从插下苗子的那一天,就被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惦记上了,日思夜盼的日子,又总是过得很慢,从最早的指头粗细的时候就开始扒出来生吃,到长到一半大小的样子在山里边放火烤着吃,再到最后收成了偷回家煮着吃,地瓜主人那提着地瓜秧挨家挨户咆哮,还有我们家大人拎着熊孩子的耳朵低声下气给人道歉的样子,至今都是我童年最“美”的回忆。
大约是被人家找上门了的缘故吧,从那以后,我的爷爷,那个一辈子不曾沾别人半丝便宜,却又对我百千般娇宠的老头,就每年都开始种地瓜。我是伟大祖国计划生育政策的第一茬子人,当时村里的奖励就是多给二分地,用老头的话说就是,把你的地全给你种成地瓜,叫你吃个够,省得出去扒人家的丢人现眼。
地瓜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于是,从那时候起,我和地瓜的大快朵颐的缘分也就开始了。
白瓤的、黄瓤的、红瓤的、紫瓤的,老头变换着品种给种,煮着吃、蒸着吃、捣碎了摊煎饼、切成片下面粥里吃,奶奶变着花样给我做。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奶奶会很仔细地把一些指头粗的地瓜根都洗干净煮熟了,摊在盖垫子上晒干了收好,等到了冬天拿出来给我吃,嚼在嘴里那个香那个劲道,真是回味无穷的。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玩意儿可以叫作薯条,也可以包装好了在超市卖,唯独缺少了的,可能就是爷爷奶奶的味道。
老百姓家都是睡的土炕,冬天的晚上,爷爷总是把炕烧的很热,干草上边铺张苇席都热得睡不着,相比于今天的保温床垫、羽绒被什么的,高级多了。而在烧完炕之后,爷爷总是会在灶坑里的草灰里埋上个地瓜,等到早晨起来,被窝里的小懒猫不想起床时,一个烤得外焦里嫩的地瓜便会递到手里,那惺忪的睡眼保准立马就会闪现出绿色的光芒。
感谢那个深藏于脑海的地瓜,感谢那个地瓜陪伴的童年。
时至今日,老家的几亩薄地已经没人翻腾了,有时间也不想回去更不会种了,晾晒地瓜干的小盖垫在墙上蒙尘已久,“翻滚热”的土炕上也没有了讲故事的老人和听故事的娃娃。
有时候就想,怕是这辈子,也不会再吃出那样的味道了吧。
发表于 2020年05月10日
孝妇河畔·作者专辑
邮箱:86393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