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庄、桥头、烧饼
作者:心语
从博山城沿西外环路北行,不远就到了205国道,在这三岔路口东北角的那个村是大名鼎鼎的蕉庄。
蕉庄,地处双旗山之阴,东傍文峰山。发源于刁虎峪西南、双旗山西麓的汩阳河,从蕉庄西绕村北向东北流去,经三台山、馆里后,同发源于邹平长白山的另一支流汇入文昌湖后成为范阳河。
据载:蕉庄的苏姓,于明前“自枣强迁于淄邑西南乡蕉庄,安居乐业有年矣”。立村时,因村周围有五岭曲折如龙,遂定村名为“五龙庄”。后因盛产花椒,元至治二年《重修瑚山四方塔碑》镌村名为“椒庄”。清康熙九年《颜神镇志》时,村名演变为“焦庄”。清道光初年村遭火灾,村民忌“焦”字不祥,遂冠以“艹”字头为“蕉庄”。清道光十二年“蕉庄”就已正式确定,《重修洪济桥》碑文为证。
民国时期,蕉庄村属淄川县万福乡管辖,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属淄川县第四区, 1958年隶属淄川区磁村公社。1962年2月由淄川区划归博山区,归属蕉庄人民公社,公社的驻地就在蕉庄村。1984年2月,蕉庄公社改为蕉庄乡;撤乡后归属开发区。蕉庄是方圆几十里内最大的村落,人民公社时期的蕉庄有十八个生产队,人口达万半。
过去,这里是淄川的南大门,从这里向南不远即进入颜神镇的地界。还是博山城北的“官道”口,这官道俗称“西大路”,是通往磁窑坞、淄川、周村、济南府、京城之要道。那时候没有张博公路,有人走捷径从孝妇河东岸的羊肠小道去淄川城,但十分难行,还是走“官道”的人车多。
“官道”南北走向贯穿整个蕉庄村,蕉庄人习惯称它为“大街”。大街上店铺林立,人来车往,好不热闹。街的南端是范阳桥,北端是洪济桥,蕉庄人习惯以“南桥、北桥”相称。
南桥虽然叫“范阳桥”,但它和汩阳河不是同一水系,这条河是发源于岜山北、蕉庄南,南桥几乎可以说是源头了。它从南桥东流后至白塔后即汇入孝妇河。
随着城区的发展建设和天气变化,南河的水源枯竭,河床消失,南桥失去作用而被废除,这里变成了马路和民居。北桥下的河道水流虽然很小,但仍有流淌,周边乡民也顺之称北桥为“蕉庄桥”了。
蕉庄桥初建于清顺治年间,是由汪溪村一盐商李翠石捐银一千两所建。雍正四年重建,清道光二十三年重修。该桥为三孔式尖顶拱桥,中孔为大,两侧稍高于河床,采用大方块石灰岩石构砌,碹石严密,细缝相扣,两边石栏各三十节,桥两头有石狮对称相居。桥高四米,宽十米,总长近五十米。
蕉庄桥雕刻精良,造型美观大方。它的建设风格和范河上的后乐桥相同,是国内古建筑中罕见的尖顶拱桥;不同的是后乐桥为单孔,蕉庄桥为三孔。当代园林学家、同济大学陈从周教授称:“此种桥梁,全国仅有两座,此其一”。
莫非另一座尖拱桥就是洪济桥?
据桥碑载,古时这条路为西长峪道,明清时期是鲁中山区通往省城济南府之要道,故该桥有“西大路”咽喉之称。“西大路”上来自四面八方的客商人潮涌动,熙熙攘攘,蒙古商人的驼铃声格外引人注目。
昔日,焦庄大街上有十几家旅店。住在蕉庄桥南北的四户人家中就有三户开办车马店,供来往路人、车马休息暂住。有了住宿休息的场所,必然就要有饭店、饭铺。北方人特喜爱以馍、面、饼之类为主食,其中,饼最为宠,因为它可当饭吃还不用就菜,且容易携带和保存。吃热乎的,来碗稀粥就开吃。路上饿了,从口袋里掏出来咬一口,吧嗒吧嗒嘴,不影响赶路。
于是,蕉庄桥头的烧饼铺应运而生。桥北有朱家、孙家、苏家等几家打烧饼的,生意十分红火。由于他们用料精细,饼大肉多,饼香价实,很受客商喜爱,蕉庄桥头烧饼逐渐名扬四方。
后来,桥头烧饼带动了庄里的不少人家。人民公社时期,二队打烧饼的最多。
沧海桑田,岁月变迁。庄外新开的西外环路和205国道宽阔而通畅,庄里的“大街”显得很窄很狭。走在老街那不太平整的水泥路上,看着斑驳的白墙青瓦、杂草丛生的屋檐,还有漫步的老人,彰显出古村落历史的久远,它们仿若在诉说着“西大路”曾经的故事……
在博山,这日益繁荣的城镇,还有如此乡土气息浓郁的地方,古村、古街、古桥,不知是幸,还是憾?
须晴日,站在蕉庄桥头往北一望,道东朱家小二层楼的山墙下总有一位脸色红润、面目和善的老者坐在那里,冬天晒太阳,夏天乘荫凉。他不时地抬起眼皮看看桥上的点点动静,若有人上前搭腔,老人会瞬间精神不少,微笑相迎。若能找个话题,老人总能亲善地聊了起来。从老人的肤色上可以看出,他经历了许多世间沧桑,劳累了一辈子,是个勤快的庄户人。
他就是小二层楼的主人、桥头朱家烧饼的第五代传人朱佩良先生,今年九十一岁。老人耳不聋、眼不花,思维敏捷、谈吐清晰。二十年前曾镶过牙,如今还能啃锅饼;胃口也好,吃饭不挑剔,但不喜欢吃油腻或荤菜。据说,现在蕉庄村这么大年龄的只有三人了,从身体状况来看,老人当首。
以老人年龄推算,桥头朱家应是在清末咸丰年间就做烧饼了。此时,正是博山工业兴起、西大路最繁忙之际,蕉庄烧饼大概也是从此时开始扬名四方的吧?
桥南烧饼以苏家为主,桥北路西是孙家,路东为朱家。相传,当年国军七十三军下莱芜,在此吃了不少烧饼;后到的解放军许世友、陈毅部队也曾在桥头稍息吃过饭。
烧饼随着行路人和四方邻舍的口碑,美名传遍鲁中。
1984年的4月,煤炭部组织各省市煤炭行业有关人士来蕉庄双峰山煤井参观学习,点名要蕉庄桥烧饼,公社领导委派朱先生前往煤井食堂专司炉灶、烘烤烧饼。那烧饼,百米之外都能闻到葱香、肉香、面香味。朱先生的桥头烧饼,又一炮而红。
朱先生也在食堂和饭店工作了相当一段时间,后来终没有经受住个体自主经营的诱惑,还是回到了庄里自由自在地做着烧饼生意。
如今,随着年龄的变化,朱先生已经离开了烧饼铺。家里的其他孩子也多做着不同的行当,唯老二还在205国道徐雅村加油站对面开着烧饼铺,传承着老辈子的生意。生意十分红火,不是预订,很难买到正宗的桥头朱家烧饼。
和朱老先生谈起有关“非遗”、专利之类话题。老先生说:“自己年龄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由着孩子们去做吧”!“孩子们也无心去费这份神,只想把烧饼做好。如今供不应求,就是对朱家烧饼最好的肯定”。
一席话,说出了朱家烧饼的诚信和实在,也说出了些许世间的无奈。
对蕉庄烧饼感慨最深的是什么?
是它的价格,
从五分钱一个到三元钱一个,中间用了四十多年!
蕉庄烧饼的用料和制作方法与淄川肉烧饼大致相同,但不能说谁是谁的分支。在同一区域相距不远,人们的生活习惯、饮食口味、饭食制作方法接近,大致相同,小有区别。就像馒头,不管是方馒头还是圆馒头,都是馒头;不能说谁是标准的、谁是正宗的。
不过,蕉庄烧饼和博山城里烧饼还是有点区别的。蕉庄烧饼饼大而薄、摊肉均匀、馅子放酱油,芝麻是单面蘸满,烤鼓起来容易塌糊;博山城里烧饼饼略小而厚、肉成坨、馅子不放酱油,芝麻是点撒,烤鼓起来不易塌糊。
蕉庄烧饼发面是用老面引子,这样和的面能够软硬适中还筋道,使得烧饼松脆可口。肉馅选用新鲜、上好的五花猪肉,肥瘦适中,过肥则太腻,过瘦则不香,配料选新鲜的小香葱、山花椒、老姜,外加浓郁的酿造酱油。肉馅剁得均匀、细腻,酱油须在剁馅中间加放,让肉馅充分滋洇酱油的酱香味。其他佐料则需在剁好馅时调配,注意要多放些葱丝或葱花。
面饧好后,揪小孩拳头大小的剂子,用手揉圆压成饼,包上调好的肉馅,再用擀面杖擀成铜锣般大的薄饼。在案板上沾上密密麻麻的一层芝麻,然后用托板或大炊帚将饼胚迅速贴到吊炉内壁,贴饼可是个拿手活,必须一次贴牢。
过去烧饼都是用陶瓷瓦缸制作的吊炉烤制,缸外面用黄泥厚厚的抹上一层,以保证炉内温度;吊炉用锯末或木炭做燃料。烤烧饼的温度控制是关键,火不能太旺,火太旺烧饼容易烤糊了,火太弱,烧饼又烤不酥脆。
烘烤大致五、六分钟的时间,用锵子和钢丝笊篱把这香喷喷的烧饼取出。
才出炉的蕉庄烧饼热气腾腾,外表焦黄,圆鼓鼓的,拿在手里依旧很烫,难免左手倒右手,右手又倒左手,别有一番情趣!
蕉庄烧饼制作技艺精湛,用料的考究,饼皮酥、个大、馅多。刚出炉的烧饼两面有点鼓,正面黄如蟹壳,芝麻一层,咬一口,肉、油、芝麻、葱花的混合香气扑面而来,令人百吃不厌。
古时,蕉庄烧饼多是配上一碗棒槌糊嘟和几片酸咸菜吃。后来,生活条件好一点了,一般会就着一碗豆腐脑吃。
本地的“豆腐脑”是做豆腐时新出锅的豆脑,若把豆脑放进模具里去水压成型就是豆腐了,这样的豆腐脑成棉絮状飘在碗中,时而还能见到点“青头”,吃起来松软有嚼头,豆香味特浓。
说起蕉庄烧饼,口水就会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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