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头院子的生意由宁余森打理着棉花铺绸缎铺鞋铺,各店铺的掌柜都是在宁家多年了,宁余森每天过来看看账本,需要进货就调集货源。宁家的棉花行货源主要是从邹平和惠民收集来的,棉花销路到四面八方。绸缎铺都是那些有钱人家的妇人和小姐来光顾,仇胖墩的妹妹仇英英时常来扯布料,每次来都问柜上进新布料了吗,柜上伙计说,进不进新布料不是他们说了算,得问老板去。仇英英就问宁余森老板在柜上吗,宁余森若在棉花行,她就进院子里看看宁余森,问啥时候进新布料,宁余森眼皮也不抬,回答没进新布料;若是宁余森不在棉花行,她转身就走。后来,伙计们发现仇英英经常来棉花行,扯绸缎布料是幌子,更多的是来见宁余森。因此,伙计们见仇英英来了,都神神秘秘地看她去不去后院。很快,仇胖墩知道他妹妹仇英英常去宁家店铺,就吓唬仇英英说:“英英,我告诉你,不准你去宁家店铺,也不能与宁家人有来往,不听话,我就把你的长头发都剪掉,让你变成个尼姑。”“哥,我看从比武后,你没有得到那把七星宝剑,就不与宁家犯来往了?你喜欢宝剑,自己打一把呀,颜神镇又不缺铁匠。”“哥说的话你就得听,不是宝剑的事,你知道宁家祖辈上是怎么发起来的吗,那是个迷。我听河南来的那帮叫花子说,他们就是来打听当年一批下落不明的金条,说不定与宁家有关联,那帮叫花子祖辈都是土匪,往后你离宁家远一点。” “哥,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谁能说清楚,我看那帮叫花子就不是些好人。”仇英英朝仇胖墩一甩大辫子气哼哼地走了。宁家祖辈最早就开鞋铺。有一年的冬天,宁天佑的祖爷爷担着货郎担到外乡去卖鞋,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位大嫂在路边上哭泣,这位大嫂见掌柜是做生意的,忙拦住,说:“这位爷,你行行好,把这双鞋买了吧,俺是个拙女人,做了双大鞋,俺男人也不能穿,这不,这短命鬼先走了,就更没有人穿这双鞋了,你就行行好,买了这双鞋吧,俺好葬了这短命鬼。”掌柜说 :“我就是做鞋生意的,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鞋呢,这么大的鞋谁能穿呀?大嫂,我给你点钱,先把你男人葬了,这双鞋你就留着吧。”说着拿出钱给了这位大嫂。大嫂接过钱,忙磕头。掌柜说:“免了,免了,你快回去吧。”说完挑起担子就走,大嫂拦住掌柜,说:“你就收下这双鞋吧,俺留着也没有用了。”说着把这双又大又别扭的鞋放进了货郎担里,扭头就跑了。掌柜近天黑时赶回了鞋铺,把这双大鞋扔到了一个破旧的柜子上面了,又把这双鞋的来历说给伙计们听,伙计们听了鞋的来历,把那双大鞋又从柜子上面拿下来打量,一个伙计说:“这哪像双鞋,又大又别扭的。”另一个伙计说:“这女人一定是个笨女人,做了这么一双丑鞋,谁能穿呀。”说着又把这双鞋扔到柜子上面去了。两年过去了。有一年冬天晚上,大雪正飘飘落落下个不停。鞋铺里的伙计和掌柜的正在结帐,屋里的火炉着的正旺,算盘声正在“劈劈啪啪”地响着。这时,听见有人在敲门:嘣,嘣,嘣。伙计问:“谁啊,这么晚了?”“邮差,这么晚了还送信啊?”伙计说着把门拉开了 。“你看我脚上的鞋都磨烂了 ,露了脚后跟了,脚也冻坏了,我真的回不了家了。”这位邮差体魄高大,两只脚大的出奇,像两只木船。伙计看看了邮差的脚说:“这么大的脚,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大的鞋呢。”说着就去货架上找鞋,找来找去没有找到这么大的鞋,伙计说:“邮差,货架上还真没有你穿的鞋子。”“你就再找一找吧,我的脚实在是走不了路了。”邮差和伙计的一番对话,屋内的掌柜听见了,走出来说:“这么多的鞋还找不出一双鞋来?”掌柜打量着邮差的脚,说:“呵!真是双出奇的大脚。”就在大家都在犯愁时,掌柜突然想起了两年前他带回来的那双大鞋,就说:“去找出那年我带回来的那双大鞋。”伙计说:“多年了,谁知道扔哪里去了。”掌柜说:“找,到处找找,也许那双鞋他穿着合适。”伙计找来找去,从旧杂货架上找到了那双鞋。伙计拿着鞋走到邮差跟前,说:“你试一试这双鞋。”邮差接过鞋,坐在了一个杌叉上,脱下脚上磨透了鞋底的旧鞋,开始穿那双大鞋,掌柜伙计老会计都伸着脖子看着邮差穿鞋,邮差没费劲地穿了左脚一只,又穿了右脚一只,两只脚往地上一站,嗬!那个合适哟!在场的人都从嘴里发出了“啧,啧,啧”的声音。掌柜说:“真没有想到这双鞋还派上了用场,真是没有想到啊!”邮差高兴地说:“这双鞋像是专门为我做的,看来这鞋铺没有卖不出去的东西。”说着就掏出钱递给伙计。掌柜说:“不用收钱了,这双鞋你就穿了吧。”“不行,能有这么合适的鞋,我就谢天谢地了。”邮差说着就走出了鞋铺。邮差走到那里,到处传言说宁家鞋铺没有卖不出去的东西,一传十,十传百,慕名来宁家鞋铺的人越来越多。万念凤脚上穿的绣花鞋都是从宁余森的鞋铺里拿来的。她经常到鞋铺来挑鞋,掌柜和伙计没有多说话的,宁余森见了她,礼貌地叫一声婶子,知道她不是来扯布就是来拿鞋。本来宁家的女人就少,宁余森的娘桂花不注重穿戴,宁家人对万念凤来店铺随意扯绸缎随意拿绣花鞋一直依着她。万念凤来到绸缎铺,仇英英也来了,万念凤早就看出仇英英经常来店铺是来看宁余森的,就说:“英英,你是来买鞋,还是来看人的?看你这条大辫子谁见了都喜欢。”“婶子啊,俺也不是来买鞋,也不是来看人,你看,俺带剪子来了,是仇家‘大三剪刀’。”“你拿剪刀来干啥?来剪俺家绸缎布?”“是啊,是剪绸缎布,是送给伙计们来剪绸缎布,我看柜上的剪子都不好使了,就拿来了几把剪子。”“哟,仇家的剪子可是有名气,那我就收下了。”万念凤从仇英英手里接过剪子,拿起一把攥在手里试了试剪刃,说;“真好使,样子也乖巧,来,来,每个柜台放上两把。”说着,就给站在柜台里面的伙计递剪子。宁余森从后院来到柜台前,见万念凤在递剪子,说:“这是哪来的剪子?”“是仇英英送来的,咱柜上的剪子不好使了,也该换换了。”万念凤说。“剪子不好使了,再磨磨,再说了,新剪子不好使,婶子,把剪子还给仇家。”“余森,人家仇英英拿来了,就收下吧。”万念凤朝仇英英呶呶嘴,示意她说话。仇英英说:“余森哥,几把剪子,放柜台上用吧,若觉得不好使就扔了。”仇英英觉得自己来店铺多少次了,从没有见过宁余森给她好脸色,又想起哥哥仇胖墩说宁家发了家是个迷,与土匪有什么瓜葛,转身就走了。万念凤叫了仇英英几声也没有叫回来,就说:“余森,你也是,一个女孩子送剪子过来了,连句好听的话也没有。”“婶子,把仇家这几把剪子钱你送过去吧。”宁余森勉强地算是把这几把剪子留下了。
到了晚上,万念凤去仇家送剪子钱,走到仇家铁匠铺门口,看见一帮人在房屋山墙旁边躲躲闪闪,一会儿,仇胖墩从店铺里出来,跟着那伙人到山上的兴隆寺那边去了。万念凤心里想:宁余焱买瞎马和饭馆老板来要钱是不是与这伙人有关?仇胖墩咋与这伙人搅合到一起了呢?走,回家去,看看余焱还在家里吗。宁余焱果然也不在家,万念凤对宁天佐说:“余焱出去了?这孩子真是不长记性,余焱让这伙叫花子骗吃骗钱我看都是仇家的胖墩子挑唆的,今晚我看见他们鬼鬼祟祟地又不知道鼓捣啥事去了。”“那帮叫花子从河南来的,没有人透露底细的话,咋就专挑咱余焱欺负呢?”“我不惯他能行吗?咱是硬要来这么一个孩子,严管不行,宠着不行,你说咋办?”“行了,行了,还是那句话,走一步看一步吧。”宁天佐对待宁余焱没有什么好办法。第二天早上,万念凤来到仇家找仇英英,把剪子钱拿来了,仇英英生气地把万念凤推出门去,并且说不再和宁家有来往。万念凤看出来仇英英是在使性子,其实心里想从万念凤嘴里知道点宁余森的事。万念凤佯装着要走,仇英英又把她拉回来,让她进屋里坐坐。万念凤也不只是来送钱,心里想从仇英英嘴里知道点仇胖墩的事。万念凤来到屋里,打量着仇家的装点,满屋铁床铁柜铁椅子铁板凳,墙上挂满了铁剪刀。万念凤坐在一把有坐垫的椅子上,打量着仇英英,仇英英用手抚摸着自己的长辫子,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万念凤。万念凤说:“英英,你是不是看上我们家宁余森了?你要是真愿意,我给你做媒去,用不着一趟趟去送剪刀,再说了,送剪刀多不吉利,给,这是宁余森让我送来的剪刀钱。”“婶子,你才说了送剪刀不吉利,送剪刀钱就更不吉利了,俺仇家再没有钱也不差这几个钱,这个宁余森不是打铁的,脸比铁还凉还硬。”“英英,你把他放火上烤烤,他就发烫变软了,就看你这火候咋样了,我再给你拉拉风箱,火候到了,想叫他成啥样就成啥样,你说是不是?”“嗯,婶子真会说话,可我看宁余森不好熔化,婶子得经常拉拉风箱兴许他……”“嗯,我明白你的心思了。英英,昨天晚上,你哥出去干啥了?”“我哥整天就愿意拼拼打打,谁知道他去干啥了。”“英英,你得留心那帮河南叫花子,别叫你哥掺和进去,俺家余焱被那伙叫花子骗了好几次了,也不知道是谁把余焱拉进去了。”“婶子,放心吧,往后我注意俺哥的动静,有啥事告诉你。”“嗯,好闺女。行了,我回去‘拉风箱’了!”“婶子,悠着点拉,当心拉大了把‘铁’化没了。”“嗯,悠着点拉!悠着点拉!”俩人笑着,仇英英把万念凤送到了大门外。宁余森的绸缎铺进了一批新货,一帮女人来到布店,挑来挑去,看花了眼,不知道挑那块布料好。仇英英也来了,她看到伙计们用的还是那些旧剪子,只不过剪子的剪刃磨亮了,她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宁余森咋就对仇家不理睬呢?他怎么就对我不好呢?宁余森也看见仇英英了,抬头看了她一眼,正好与她的眼光碰在了一起,这是宁余森第一次正眼看她,她的心扑腾扑腾地跳,随即却把眼光移开了,跑回了家。仇英英像着了魔似地双手捂在急速跳动的胸口上,在屋里来回走动着,宁余森那双聚神犀利的眼睛,挺直的鼻子,周正的脸型像是印在了她的脑子里,她突然不走动了,闭上眼睛回想着他的模样:从小经常见到宁家的少爷们,那时没觉得他英俊,现在真让人……她的脸红了,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她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突然她又想到:噢,明白了,是他婶子在他身边‘拉风箱’了,他才正式看她一眼。仇英英沉静在一种幸福的遐想之中。万念凤真是替仇英英拉风箱了。那天,她从仇家回来就想法子找到宁余森的娘桂花,把仇英英看上宁余森的事说给桂花听。桂花听了这件事后,没有表示什么态度,就说宁余森他爹在外面,宁余森又忙着店铺里的事,他大哥还没有成亲呢,他的事不着急。万念凤又找到宁余森,她是在绸缎铺里与宁余森说仇英英看上他了这件事的,还说仇英英长得俊俏,人家来绸缎铺送剪子,不该给人家冷脸看,还说仇家当年也是大户人家,仇英英主动找上门来,已经掉身价了,往后对人家好一点,别整天绷着脸不看人家一眼。宁余森只顾听他婶子说话,哪句听进心里哪句当没听见,谁也猜不透,他不说一句话,偶尔朝他婶子笑一笑。万念凤当的这个媒婆,热脸贴到冷屁股上了,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扔下一句话,说:“这事我可是给你说了,成不成你就看着办吧。”万念凤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自言自语道:“你以为我真愿意管这个闲事,我是想牵住仇英英,从她那里得到点消息。”末了还朝绸缎铺瞅了一眼,嘴里发出一个“哼!”字。万念凤回到家,黄管家见她进门 ,着急地说:“夫人,余焱又要钱了,我没有给他,他就气哼哼出去了。”“甭管他,有多少钱也不够他花的,他爹都管不了,我咋能管得了。”万念凤红娘没当成,回到家也没有啥顺心的事,没吃饭就躺下了。宁余焱从管家那里没有要到钱,找他二哥宁余森去了。宁余森刚从绸缎铺来到鞋铺,宁余焱就找到这里来了。他想二哥掌管着几个店铺,要几个小钱总不会不给他吧。谁知,二哥宁余森认真起来了,非得让宁余焱说出要钱做啥事,说不出原因就不给钱。宁余焱吱吱呜呜说不出正当理由来,见二哥阴沉着脸,甩手就走了。宁余森盘点完几个店铺的货物,想这几天出去进一批货。他跟娘和甄管家说,他出去以后,让三弟宁余淼打理着店铺,也让三弟学着做生意。三弟执意不做生意,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练武,不出门也不掺合家里的事,躲在后院里,练出了一身好武艺,身材也比其他几个兄弟高大,活像关公老爷在世的样子。宁余森见三弟宁余淼不帮他打理生意,娘也说不动宁余淼,就让甄管家经常往店铺里跑着。宁余森带着两个伙计,赶着两辆大马车就上路了。宁家进货的渠道都是在周边县城,最远到惠民。惠民种棉花的多,还没到客商们来收棉花,棉农们早就把棉花压成捆打好包垛在那里,只等客商来拉货。鞋铺里各种男鞋女鞋是从周村、长山、邹平几个县拉来的,一年拉三次货。绸缎铺的货源是从杭州苏州进的,由青岛港口转运到济南火车站,再从济南运到颜神镇。宁余森这次出门拉货主要是进棉花和鞋,拉上货物走了几天几夜,走到颜神镇地界,那时已经到了晚上,他们的马车在前面走着,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救命,宁余森反应机敏,这是有土匪强盗出现。他让两个伙计拉着自家的马车快跑,自己跳下马车后,就朝喊救命的方向跑去。几个蒙脸人正在抢后面的一辆马车上的货物,两个蒙面人按住拉货的掌柜,手里的大刀卡在那人的脖子上,其他几个蒙面人从马车上锨货物,马车上的两个小伙计吓得直打哆嗦。宁余森一个箭步冲上马车,站在高处,几脚就把抢货的强盗踹下马车去了,然后,又抱起马车上的货物朝拿着大刀的两个蒙面人砸去,瞬间他又摸到了鞭子,他手拿鞭子抡了起来,嘴里喊道:“掌柜、伙计快上马车,快!”强盗靠不上身,在那里挥着大刀,宁余森猛地挥了几下鞭子,马车就跑起来了。强盗追了一段路,没有追上。宁余森这才松了口气,他坐在相救的这辆马车上,让马车先赶到相公庄,到宁家住一晚上再说。遇到强盗的这一辆马车是路过颜神镇的,是三德范大户人家沈家的掌柜和伙计。他们在宁家住了一晚上,想把车上的货物留下来报答宁余森的救命之恩,宁家说什么也不留沈家的货物,让他们趁天早赶路,把一行人送出了宁家大院。抢沈家马车那天晚上,是河南那帮叫花子。只因领头的大男孩被饭馆的老板扣住了,在饭馆里当苦劳力,没有人领着他们骗吃骗喝,几个叫花子找宁余焱要钱也没有要到,又找到仇胖墩要钱,仇胖墩不给他们钱,说“大三剪刀”不打剪子了,给他们打几把大刀,让他们想办法去抢钱。为首的几个叫花子前几日就来到饭馆找到大男孩商量,让他先给弟兄们弄点吃的,吃饱了才有劲做“生意”,说抢到了“生意”自然有他那一份。大男孩这几日看见有客人剩下饭菜就偷偷地留起来,到了晚上溜出去送到一个地点,再由几个小叫花子把饭菜抱回兴隆寺去。那晚,这帮叫花子扮成强盗抢三德范沈家的货物没有做成“生意”,在一起分析失败的原因,为首的叫武二,说:“咱们手里光有大刀不行,没有身上功夫连大刀都不会使,你看那天那个大汉,跳上马车那身手,像是有轻功,搬起货物砸到我身上时又像是大力士,抡起鞭子时即轻巧又有劲,那叫个威武!咱们这伙人怎么能是他的对手。”一个头顶上留着一撮毛,头发像公鸡冠子似的来回摆动,说:“武二哥说的对,咱不会武功,再好的‘生意’也做不来,往后咱们开始学练武功,有了本事,才能干大事。”武二说:“嗯,‘公鸡冠子’说的对,咱们得找个会武功的师傅,上哪里去找呢?”“公鸡冠子”说:“还得找仇胖墩,他是相公庄的人,让他帮咱找一个吧。”武二说:“找到了武功师傅,人家也不一定教咱们。”“公鸡冠子”说:“先找仇胖墩来,叫他找找看看,不行,咱再想别的办法。”武二说:“嗯,‘飞毛腿’去叫仇胖墩来,大伙正好都饿了,叫他带些吃的来。”“飞毛腿”像飞一样地就跑出去了。“飞毛腿”来到仇家墙头旁,在窗子底下学猫叫,屋里的仇胖墩就知道叫花子来了,他走出院子,来到后窗子这边,“飞毛腿”让他回屋里拿些吃的,跟他到兴隆寺那边去一趟。仇胖墩不想去,说累了一天了,想睡觉。“飞毛腿”说:“你想睡觉,你那大刀可不想睡觉,得让大刀派上用场才行,去吧,去吧,到兴隆寺就知道啥事了。”仇胖墩一听让他的大刀排上用场,来了精神,跑回屋里拿上一包煎饼就出去了。仇英英听见厨房里有动静,跟出来看啥情况,只看见他哥哥抱着一包东西跑出去了。“飞毛腿”和仇胖墩来到兴隆寺,仇胖墩手里的一包煎饼还没有放下,“公鸡冠子”就抢过去了,把煎饼一人一个都分了,他嘴里嚼着煎饼,说:“也不带点咸菜来。”武二三口两口吃完了煎饼,就让仇胖墩想办法给他们找个武功师傅。仇胖墩一听让他办这个事,摇着头,两个大腮帮子晃动着,说:“我办不了,我想学武功还没有人教呢,那年,我知道宁家的少爷们在家里偷偷学武功,我不服气,凭我一身力气还打不过他们,比武时我用了暗器,还是输了。”仇胖墩说到这里,引起了武二的注意,说:“你去打听一下,宁家的武功师傅在哪里,咱们去找这个师傅,也拜这个师傅门下,就这么办。”仇胖墩说:“我打听打听看看。”仇胖墩让他妹妹仇英英到万念凤那里打听当年教宁家少爷们武功师傅的下落,仇英英心里总念着宁余森,正好借机去探听一下宁余森的情况。于是,仇英英就来到了东头院子找到万念凤。万念凤见仇英英来了,想必是来问她做媒人的事,就拐弯抹角地说宁家人都看好仇英英了,说仇英英是个美人坯子,早晚会成为宁家的人。仇英英听了心里很高兴,两只手抚摸着自己的大长辫子,扭动着屁股就要走,刚走到大门口,又想起哥哥让她打听的事,又转回身去,问当年教宁余森武功的师傅在哪里。万念凤哪里知道这些事,当年武功师傅是在西头院子里教宁家少爷们练武的,再说了,万念凤也没有让宁余焱正儿八经地学武功。黄管家听到仇英英是来打听武功师傅的下落,琢磨着仇胖墩是不是又要闹比武的事?不对,应该是有别的企图。黄管家在心里做出断定以后,把自己知道武功师傅的下落和其它情况都告诉了仇英英。仇英英回到家,把黄管家说的地点和知道武功师傅还有一个得意门生都说给他哥哥听了。仇胖墩第二天就去找武功师傅了。仇胖墩找到武功师傅的家,院子里一片荒凉,像是很长时间没有人住过了,于是,他就问相邻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告诉他武功师傅走了,好像是在大山的一个山洞里在修炼。仇胖墩有些失望,忽然又想起英英告诉他黄管家说武功师傅还有一个得意门生,又问这户人家知道不知道武功师傅的得意门生在哪里,这户人家说武功师傅的得意门生前几年与师傅闹了点别扭,离开这里了,武功师傅才进山了,听说这位得意门生不习武了,在一家铁匠铺里打铁。仇胖墩听说得意门生去打铁了,心里想,打铁是仇家的老本行,从铁匠铺里找一个人不难,他根据那户人家说的大体方向应该是在万山庄那一带。万山庄的万姓从河南迁徙到颜神镇来,世代打铁,开办了不少铁匠铺,有童谣唱到:“叮当叮,去打铁,挣了钱腰里掖,买个饽饽给娘吃,买个窝窝孝顺爹。”这些打铁人来到颜神镇时主要劳动场所是“铁匠炉”,铁匠炉又分为“坐炉”和“行炉”。坐炉就是在自己的宅院里盘上一座“七星八卦炉”,再按上砧子,置办全锤子钳子,便成了一个铁匠铺。遇到活忙的时候,兄弟姊妹老婆孩子都伸手干活,有的全家人都成了铁匠。街坊邻居来串门时,碰上活忙,都是说:“我来打两锤”或“我来扇几下火”拿起家什就干。“坐炉”是随一年四季变化打一些铁锄铁锨铁镢镐头小农具和日常用的铁家什,逢集市拿去卖。“行炉”也叫“乡铁”。铁匠们将风箱、铁砧等工具装上独轮车游走四方,招揽生意。在当地有顺口溜:“风吹一炉火,锤打四方财。”说的就是“乡铁”。铁匠们来到一个村庄住下,先找几个村民喝一次酒,然后点火开工。打铁人讲的是义气,庄里人送来的农具,讲好条件,说好几日后来拿就一定拿到农具。铁匠吃饭一般都是随车带着锅碗瓢盆炊具,随时随地就能吃饭,也有被这家叫去吃上一顿,那家送来饭菜的,经常吃百家饭过活。如果铁匠们遇上婚丧嫁娶也免不了被请去,要是碰上耍猴、唱戏的热闹事,也放下铁锤去看两眼。打铁行当里,铁匠供奉的是“老君”。“老君”是道教的创始人老子------李耳。传说“老君”门下有三个弟子:铁匠、窑匠、道士。如果庄里有“老君”殿,过年时铁匠就去烧香磕头;如果没有“老君”殿的就在自家里供奉一座肖像,顶礼膜拜。仇胖墩果真在万山庄找到了武功师傅的得意门生,他已改名叫郑豫。郑豫跟着武功师傅习武时,说自己是山东人,从他口音听着也像是山东人。他小时候跟着爹娘流浪到山东,爹娘死了,他被一家山东人收养着,给他改了名字,他会说一口山东话。郑豫自从离开了武功师傅后,又把小时候爹娘给他起的名字“郑豫”改回来了。郑豫不想跟着仇胖墩去相公庄教武功,说自己已经不再习武了,干铁匠活能养活了自己,过些清净日子了却此生。仇胖墩却不放过他,死缠硬磨让郑豫到仇家铁匠铺里去,说只让他教武功,给他的工钱比在万山庄这边还多。郑豫心动了,就跟着仇胖墩来到了仇家。仇胖墩把郑豫带到兴隆寺见到了武二那帮叫花子。武二他们像是猎人逮住了肥胖的野猪一样,团团围住郑豫让他教武功。郑豫看到这样一帮高矮不齐、瘦骨嶙峋的叫花子,起初根本不愿意理睬他们,让仇胖墩安排他去打铁,坚决不教武功。武二从郑豫的名字分析出,他一定是河南人,想从老乡的情分上来打动郑豫。武二拉住郑豫的胳膊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慢慢说起自己是怎样从河南逃难流落到山东颜神镇,一路上又是怎样碰上了同他一样逃荒要饭的一个个河南弟兄,说咱河南人为啥就这样受穷呢,咱不就是没有本事,人家瞧不起咱,连打铁的脏活累活都不让咱干,说河南人是贼,这明摆着是不拿着当人待吗。武二说到这里,“公鸡冠子”插了一嘴,说咱一路偷点抢点也干了不少这样的事,咱就是些贼人了!武二揪了一下“公鸡冠子”的公鸡冠子头发,意思是让他闭嘴。武二接着说,咱河南人若是不绑在一起干点事,往后就永远是贼人,永远抬不起头来。武二的一番话,让郑豫想起了自己流落到山东时的情景:那是大雪纷飞的冬天,他跟着爹娘从河南逃荒来到山东,一路上要的饭爹娘都是先让他吃,一床破毡片子也是给他披在身上,这样才保住了他的一条小命,爹娘连冻加饿都死在了路上。后来,他被一户人家收养了,这户人家就是万念凤家的黄管家的舅舅,那天黄管家故意告诉仇英英郑豫在万山庄打铁,仇英英才把消息传给了仇胖墩。郑豫从小就会说一口山东话,没有人知道他是河南人。收留他的这户人家曾经被河南的贼人偷盗过,他眼瞅着他的养爹养娘天天骂河南人,说河南人贼人就是多,看见河南人就得躲着点。因此,在他幼小的心里害怕别人知道他是河南人,可是在他的心里一旦想起养爹养娘来就觉得山东好人多;可一旦他听到山东人说河南人是贼人,连打铁的活都不让他们干,他就从心里反感,甚至产生一些歹念头。武二的一番话,让郑豫心底各占一半的爱憎成分猛然偏向了憎恨的一面,他由沉默的表情突然变成了一脸的愤怒,从心底发出一声怒吼:“干!我教河南人武功!”从他嘴里发出的那个“干”字,似乎包含着教武功的意思也包含着干其它事情的意思。武二、“公鸡冠子”、仇胖墩以及在兴隆寺所有的人都听到了郑豫说:“干,我教河南人武功。”这句话,兴奋地跳跃起来,想把郑豫驾起来抬举一下,愣是没有把他搬动,郑豫稳稳地站在那儿。武二几个人傻傻地撒手倒退了几步,说:“嗬!这可是真功夫!”仇胖墩见他们都围着郑豫,把他这个引来师傅的有功之人冷落了,仇胖墩冷言冷语地说:“学武功,学武功,喝着西北风学武功吧。”武二听到这句话,知道是忘了表扬仇胖墩了,忙把仇胖墩拉起来,说:“咱学武功咋能不吃饭,还得指望仇老板供给呢。”郑豫接着说:“我看这样,仇老板家是铁匠铺,我也当伙计,也教大伙武功,铺里活多的时候,大伙轮流当伙计,仇老板只管大伙吃的就行。”于是,几天后,兴隆寺房后的一片空地就成了武二他们练武功的场地,郑豫穿梭般地在仇家铁匠铺和兴隆寺之间。宁余焱听说了兴隆寺那边弄来了武功师傅,想去看看那位武功师傅长得是啥样子,武功有多高。他蹑手蹑脚地想溜出家门,被万念凤喊住了,说;“余焱,在家待着,你出去就惹祸,银子都赔光了,往后这日子没法过了。”“娘,别说的那么玄乎,咱家的粮食不是钱呀,啥时候见咱宁家没有钱了,我出去看看,到咱家地里去看看。”“你啥时候想起到地里去看看?你去看看也是帮倒忙,就是有贼人来偷庄稼,你不帮着人家偷就谢天谢地了。”“娘,看你说的啥话,我小时候你疼我,不让我学武功,我大了你嫌弃我不会武功,听说兴隆寺那边来了一位高手武功师傅,我过去看看,跟着学学武功。”“想学武功跟着你二哥三哥学,那帮河南叫花子骗你害你还不够呀,真是不长记性,不长出息。”“娘,二哥三哥的武功我学不来,他俩有轻功有硬功,动作比划的又快,看不明白,再说了,二哥三哥都是在深夜练武功,你也不让我到西院子去呀,我还不知道娘的心思,怕我经常到西院,到时候没人给你养老送终,娘放心吧,我就是你的亲儿子。”宁余焱把万念凤说的心软了,黄管家又插了一句话,说那帮河南叫花子开始学好了,让宁余焱过去看看不会出啥事。万念凤不再拦着宁余焱,宁余焱朝他娘扮了个鬼脸就跑出去了。宁余森从绸缎铺回来,走到“丁”字街横划大道上,正碰上宁余焱从东院里跑出来,宁余森问宁余焱干啥去,宁余焱搪塞了几句大摇大摆走了。宁余森回到家,见他娘桂花在和他三弟宁余淼说话,桂花见宁余森回来,接着话题说:“余森,你爹出去也有一段日子了,你大哥余鑫最近也没有来信,真让人着急,我想叫余淼出去找找你爹,这不正说这事呢。”“娘,你不用着急,爹很快就会回来的,再说了,爹哪回出去时间都长,不会有事的,早晚会回来的。”“我知道你爹出去就愿意给人家挖井架桥,我是怕他带的钱不够了,让余淼出去看看啥情况,送点钱去。”“娘,让余淼出去找爹,等余淼找到了地方,俺爹也就回来了,那不是跑冤枉路呀。”“嗯,那倒也是,那就等着你爹回来吧。余森,我看你奶奶这几天不精神了,早晨也不出去了,嘴里直嘟囔‘留不住了,留不住了’,也不知道她说的啥东西留不住了。”“娘,俺奶奶年纪大了,她想起啥来就说啥,她还成天骂人呢。”宁家的奶奶年轻时街里乡亲没了头牛或是羊,都是来找她掐算,十有八九她都能掐算准了。那年,“丁”子街竖划大道上徐家的羊丢了,来找她掐算,老太太眯着眼,左手大拇指点了食指三下,又点了中指三下,然后睁开眼说到胡山后面阴坡有个山洞去看看,徐家的人立刻跑到胡山,来到阴坡,找到一个小山洞,进去一看,自家的羊正被两个身穿破烂衣裳的人按在地上,手里拿着刀,正想把养宰了,旁边还支起了一堆柴禾。徐家的人上去就把羊抢回来了,还暴打了那两个偷羊的人。在相公庄老人们都说:“宁家左撇子老太太真神。”老太太年纪大了以后,不给人家掐算了,每天早早起来,左手拄着一根老枣木拐杖,拐杖把手上刻着一个符号,符号磨得都模糊不清了。早上,老太太起床后先喝上两小酒盅纯香的王村醋,然后摸起她那根宝贝老枣木拐杖,一出屋门就开始骂,从西院骂到紧挨着的下气院子,嘴里不住地骂着那些重复的话:“恁这些撅腚廓生,不干活,也不看看庄稼熟了吗?”末了,再骂一句:“撅腚廓生。”老太太这几天反常,早晨起来不骂街了,让桂花觉得宁家像是要出啥事似的,坐立不安。桂花平日里梳着油光发亮的盘簪,旁边一缕头发下垂着,与头上的步摇簪子前后摆动着,上身穿一件素净绸缎花袄,下身淡蓝色绸缎裤外面罩着花边长裙,走起路来端庄稳重。自从桂花嫁到宁家,宁家上下都尊着她,这不只是因为桂花为宁家老太太生了四个孙子,还因为桂花出嫁时带来的那些个嫁妆,宁家人不敢小看她。桂花的娘家姓靖,桂花她娘嫁给了一个姓庞的财主,财主的小老婆看不惯庞靖氏勤快善良,更看不惯她善待下人,就想法子害死庞靖氏。事情是这样:那天,小老婆亲自给庞靖氏下了一碗面条,面条香喷喷地冒着热气,小老婆叫使唤丫头杏儿端进庞靖氏的屋里去。只因庞靖氏这两天身子感到没劲,两条腿走起路来,膝盖嘎嘣嘎嘣地响,左腿迈不上台阶,几次差点从老北屋的台阶上跌倒,才躺到了床上。庞老爷和仆人们看到庞靖氏病倒了,都格外体贴、关照她,轮换着做好吃的给她送去。这时,小老婆想借机除了这个处处高她一头的大老婆。那天晚上,庞靖氏接过面条碗,像前几日一样,在拿起筷子时,面带慈祥的忧愁状,说道:“哎!这咋就叫人伺候上了,我真是不中用了!”按说,庞家的大奶奶使唤人伺候不过分,可大奶奶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大奶奶看待过,对家人、仆人一样和气,还常常到厨房干些摘菜、洗菜的活。杏儿说:“大奶奶,从俺来到庞家,就没有见你叫人伺候过,快把面条吃了吧,再不吃就凉了。”庞靖氏用筷子挑起一缕面条放进嘴里,说:“太香了,面条放香油多了。”杏儿说:“嗯,是挺香,我端来时就闻着香喷喷的。”庞靖氏又挑起第二缕面条吃进嘴里了,直到她吃完了这一碗面条,也不知道里面已经掺进了老鼠药和哑药。杏儿收拾完碗筷后,从厨房返回来,进屋就见庞靖氏口吐白沫,眼珠子往上翻白。庞靖氏抓住杏儿的手,让杏儿靠近她的耳边,悄悄地说,让杏儿把桂花叫来。桂花来到庞靖氏的跟前,见娘快不行了,急的只知道哭,庞靖氏对桂花呜呜啦啦地说着,也听不清楚她说的啥话,只见庞靖氏用手指着一个红漆木箱子,又指了指炕洞的地方,示意桂花赶快把箱子里和炕洞里的金条和银元装到身上去,杏儿也看明白了庞靖氏的意思,帮着桂花装金条、银元。杏儿把桂花的里层夹袄用布条从下面扎紧,把金条和银元从领口往里面装,又把桂花的裤子扎紧,解开腰带,装满了两裤腿。桂花走出了庞靖氏的房间,庞老爷和其他人才赶到。庞靖氏断断续续地对庞老爷说:“好……好……打发……桂花……出嫁,她……是咱……抱……来的,不能……委屈……她。”桂花出嫁时,抬出了六大箱子嫁妆,里面除了嫁衣和铺盖外,金条、银元压满了箱底。宁余森来到奶奶屋里,奶奶还在唠叨那句话:“留不住了,留不住了。”“奶奶,你说啥话?快拄着你的拐杖骂街去吧,家里人听不到你骂街就不安稳。”第二天早晨,老太太果真又开始围着院子骂她的子孙后代了。桂花听到老太太开始骂街,高兴地在院子里浇花,看宁余淼练武功。宁余森大早晨刚来到棉花铺就接到了一份电报,是惠民棉花行掌柜发来的,电报的意思是让他囤积些棉花,说今年棉花长势不好,局势又不稳,一旦有战乱,生意就不好做了。宁余森认为电报上写的的确是实情,这几天他从客商的言谈中听到东北军阀混乱,南方也成立了北伐军,说不定哪天真的就乱起来了。他决定再去一趟惠民,多拉些棉花来。他连夜做了些准备,安排两个伙计检查马车,把车轮子都加固了,轴承都上了油。第二天天不亮,宁余森带着两个伙计就上路了。到了惠民棉花行,听掌柜说,棉花是专门为宁家留出来的,其他地方的客户空着车回去了。宁余森对掌柜说了些感谢的话,把带去的颜神镇土特产都留下了,掌柜把他们送到大路上才转身回去了。一路上,宁余森和伙计快马加鞭赶路,省出一个晚上的时间提前进入与颜神镇相邻的长山地段。走到这里他们放慢了速度,想找个客栈歇息一下,这时天也黑下来了,以往他们走到这里都到熟悉的“天顺旅店”歇息,这次还是住进了这家旅店。宁余森和两个伙计都累了,吃了点东西就躺下了,头挨枕头就睡着了,说好明天早起往颜神镇赶。天麻麻亮时,伙计套好马车,三个人就起程了。走到“秃鹰崖”的山脚下时,一个伙计听到树林里有动静,宁余森也感觉到山上有人,他们开始警惕起来,还没等扬鞭催马加快前行,只见一帮蒙脸汉子出现在马车的周围,把马车围住了。宁余森用眼扫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蒙脸汉子手里都拿着刀,拿刀的姿势似乎是干镖局的,一个身板结实的汉子站在山坡上,身边左右各站着一个手拿火把的人。宁余森看到这阵势,如果硬拼,不光棉花保不住了,人也会受伤。于是,他就向站在山坡上的人喊话:“这位好汉,谈条件吧。”山坡上的人说:“棉花不要,只要人,你跟我们走,伙计和马车回去报信,拿钱赎人,两天后太阳落山前让家里人山顶上见,不按说的办,就当是棉花放烟花了。”面对这样的举动,宁余森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这伙贼人是要钱。宁余森吩咐伙计把马车赶回家,自己跳下马车,跟着山坡的人走了,手拿大刀的那帮人尾随在他的身后。宁家的伙计把马车赶回家,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桂花讲述在“秃鹰崖”遇到了山贼,山贼把宁余森如何绑走了,又如何让宁家两天后派人到山上去赎人。桂花听到二儿子宁余森被山贼绑走了,当时就晕倒了。甄管家招呼伙计们把桂花抬到屋里去,派人请来了郎中,郎中把了把脉,说夫人是急火攻心,掐掐人中,再喝点舒气活血的药就好了。郎中给夫人开了药方,伙计忙去包了药,待拿回药来时夫人已经醒了。宁天佐万念凤宁余焱都从东院来到了西院,宁余淼站在他娘的跟前,说:“娘,二哥遇上山贼,该我出手的时候了,两天后我去救俺二哥。”宁余焱说:“我跟三哥去,去两个人比去一个人强。”万念凤侧楞着身子坐在桂花的床边上,说:“余焱,你三哥一个人去还好一些,你要是去了,你二哥救出来了,再搭上你,你是去添乱。”宁余焱说:“娘,我就那么不中用呀,太小看人了。”甄管家说:“我看还是让余淼一个人去吧,多一个人去怕是节外生枝。”桂花说:“嗯,甄管家说的对,就让余淼一个人去吧。我没事了,都该干啥干啥去,这件事别让你奶奶知道。”大伙各自回去了。宁余淼说:“娘,这几年我练了一身好功夫,就是防备着咱家遇上什么事的话,我就大显身手,这回我救出俺二哥后,把这伙山贼弄残废几个我才解恨呢。”“余淼,这次去,你只管去救出你二哥,别的事不能做,听见了吗?你要是盲目地干出些伤人杀人的事来,往后宁家就不得安宁了,这次破财免灾吧。”宁余淼听他娘说的有道理,火气才消下去了。宁余森被带到山上一个山洞里,这帮山贼把蒙脸的黑布扯下来,露出了真面目。宁余森看着眼前一个个男人像是见过,这不是经常在“丁”字街上乱偷乱摸的那帮叫花子吗!怎么都变成了这个样子了!只有站在山坡上身板结实的那个汉子,宁余森不熟悉。宁余森在琢摸着这个人怎么会和这帮叫花子搅合到一起了?还成了他们领头的?面对这样一帮山贼,宁余森放松下来,心里想: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们把我带到这里搞什么名堂?于是,宁余森沉住气,看他们接下来要干什么。站在山坡上的汉子走过来,说:“宁家二少爷,得罪了,听说你武功很好,今天用这种方式把你带到这里,一是见识见识你的武功,让我的这些徒弟开开眼界,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武功;二是向你借点银子花。”“你先报上姓名来,不然咱免谈。”宁余森似信非信这个人说的话。“本人姓郑,名豫,学了几年武功,打了几年铁,没想做什么山贼土匪之类的坏人,可是有些人不给我们活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穷光蛋不怕有钱的,都是活生生的人,谁愿意生下来就沿街要饭,宁少爷,你说是吗?”“我把话也给你说明白,你今天的做法已经冒犯了我,我不是随意让人绑架要挟就妥协的人;从另一方面讲,你能替穷苦人说话,看明白一些道理,也算是一条好汉。这样吧,你提出的两个条件我都答应了。”“好!宁少爷大气!咱俩就过过招,让他们看看真功夫,咋样?”宁余森和郑豫同时走出了山洞,一帮人跟着来到山前的一片空地上,宁余森与郑豫摆开了架势。几个回合下来,俩人不分胜负,并且拳脚花样、轻功硬功都一样地迅速利落,一样地稳重有力。两人歇息下来,那帮看客都围拢过来,脸上带着喜悦,恨不得一下子把师傅的武功学到手。比武中,宁余森感觉到郑豫的功夫是出自他的师傅之手;郑豫也觉察到宁余森的一招一式也是自己的师傅传授的,两人无形中成了师兄弟。郑豫说:“宁少爷,看来我今天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你说咱们该怎么收场呢?”郑豫说:“我倒是能干活也饿不着,他们做了偷偷摸摸的事,脸上像是打上了‘河南贼人’的烙印,没有人敢招他们干活的。”“你先领着他们练武功,吃饭我供着,以后有啥事再说。”当天下午,这帮人跟着宁余森和郑豫就下山了。宁余森回到家中已经是傍晚,他一进门,院子里的人都傻了,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家里的钱还没有送去贼人就放人了?怎么脸上身上没有伤衣裳也没有破就进门了?一连串的疑问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似乎是他满身血迹,衣衫褴褛才是遇到山贼的样子;似乎是他该缺了条胳膊缺了条腿才是贼人绑架了的后果,他甚至觉得家里人一个个吃惊的怪模样比那伙装强盗的叫花子更可笑。在家人的追问下,宁余森把被绑架后,来到山上的经过讲了一遍,一家人笑得前仰后合地。这时,宁余淼跑进屋里,背上准备好的那个钱包袱,佯装着要去救哥哥的样子,引得大伙笑弯了腰。预谋策划绑架宁余森的事,是武二他们觉得自己学的武功差不多了,想试一下自己的身手,他们已经嚷嚷几天了,说来点真格的才过瘾,整天在山上拿着大刀呜呜喳喳地,胳膊上的肌肉也练出疙瘩肉来了,腿站在地上都能蹲下去个坑了,这样的本事做个山大王都行了。郑豫见他们如井底之蛙,学了几招就摇摇欲试的样子,就让他们分成了两个阵营,先单打,再对阵打,武二这一队比另一队略强一些,擒拿格斗有了些功夫。郑豫为了让另一伙人长点本事,安排这一队当山贼,武二那一队当肉票。演练一开始,当山贼这一伙就败给了当肉票的那一伙。郑豫宣布让武二这一队参加正式的绑架行动。郑豫向武二这一队提出一个个问题:隐蔽在山崖上应该用什么样的功夫?看到目标时应该抓什么样的时机?来到目标面前应该站什么样的队形?遇到有武功的人怎么样对付?擒拿掌柜的用什么样的方法?得到财物后应该怎么撤走?用什么样方法告知肉票家人?赎金拿到后怎么放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好,还是固守在一个地方合适?这一些列的问题,弄得武二根本回答不出啥样的答案才是对的,不得要领,随口就说,颠三倒四,惹的山贼们一阵阵大笑。郑豫用这个办法把武二他们膨胀的劲头打压下去以后,按照他部署的方案实施了绑架宁余森的行动。得到宁余森拉回棉花的准确时间是从万念凤的黄管家那里知道的。那天黄管家从东院来到西院找甄管家借辆马车,甄管家说马车出去拉棉花了,过几天才能回来。黄管家急着用马车,就把东院车轴扭了的马车拉到仇家的铁匠铺里去修理,仇胖墩安排一个铁匠在修理马车轮子,让黄管家到屋里坐坐,俩人拉起呱来,三说两说地黄管家就把宁余森出去拉棉花的事说出来了。郑豫在山上教完武功,回铁匠铺歇息,正为武二这伙人不安稳,想玩真格的绑票游戏烦恼,仇胖墩知道了这个动向后,来了神气,把宁家当年请武功师傅在家偷偷教宁家少爷们练武功、当年打擂台比武怎么输给了宁家人、那把七星宝剑怎么挂在宁家的墙上说了一遍,还表示有朝一日得把七星宝剑夺回来。郑豫听仇胖墩讲宁家人的武功厉害,也来了兴趣,问仇胖墩怎样才能和宁家的人较量一番,仇胖墩就把宁余森出去拉棉花的消息告诉了郑豫,郑豫回到山上就想出了那套办法。宁余森在反复琢磨郑豫绑架他的事:这个郑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如果说他只是为了教那帮叫花子练武,不会去教山贼去做强盗这些路数?如果说他懂山贼强盗那一套,可他又不来真格的?这个人有些奇怪。后来,宁余森打发伙计还是送去了不少银子。 几天来,不知什么原因宁家的店铺以及“丁”字街上的所有店铺什么货物都进不来了,货架上的东西只卖不进很快就卖空了,大伙都感到很恐慌,每家店铺都在往外发电报,询问货物为什么进不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街上的人人心惶惶,家里的人坐立不安时,先是宁天佑和韩大有回来了,紧接着宁家的大少爷宁余鑫也回到了家中。
长篇小说《四大汉子》已在山东省版权局注册了著作权。
版权所有,不经作者同意,不得转载。